刘胖子油腻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那只胖手像炫耀战利品般，掂量着两块石头，其中就包括那块关乎李墨启动资金命运的黄褐色皮壳籽料。
李墨的心在最初的紧绷后，迅速冷静下来。
愤怒和急躁是谈判和捡漏时最大的敌人，这是他前世用巨额学费换来的教训。
他脸上刻意流露出几分被截胡的懊恼和少年人的不服气，目光紧紧盯着刘胖子手中的石头。
“刘叔，你这就没意思了。”
李墨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年轻人的冲劲，“我还没看呢，你怎么就抢去了？”
“嘿，古玩行的规矩，手快有，手慢无！”
刘胖子得意地晃着脑袋，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观察着林墨的反应，“再说了，好东西谁都想要，你小子眼光毒，看上的准没错。”
他这是在诈唬，也是在试探。
李墨心中冷笑，这胖子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我就是看着那块黄皮子的石头形状挺圆润，想拿起来摸摸手感。”
李墨故意将目光更多地投向刘胖子另一只手里那块更大、皮壳更光滑的“幌子”石，语气带着点不确定，“这块大的……看着好像更不错？”
刘胖子精得很，立刻捕捉到了李墨话语和眼神里这细微的“偏向”。
他心里快速盘算：这小的黑不溜秋，是他前几天从河边那堆废石里顺手捡来的，根本没当回事；大的这块倒是他特意进的货，皮壳表现好，专门用来唬那些半懂不懂的棒槌。
看来这小子也是个二把刀，被大石头好看的皮壳唬住了。
“有眼光！”
刘胖子立刻顺杆爬，将那块大的“幌子”石往前递了递，唾沫横飞，“看看这皮色，多正！
摸摸这手感，多滑！
实话告诉你，这可是正经的和田黑皮籽料，里面保不准就是满肉羊脂白玉！
我本来打算卖三百的，看你小子识货，二百八，让你捡个漏！”
旁边的板寸头摊主闻言，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下眉，但依旧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摊位上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从乡下收来的旧货和河边捡的石头，本钱极低，刘胖子这种行为，他虽不喜，却也懒得插手。
李墨心里门清，这块“幌子”石九成九是人工做皮的假货，或者里面是毫无价值的石芯。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接过那块大石头，装模作样地对着阳光看了看，又用手指抠了抠皮壳（这个动作让刘胖子眼角一跳，生怕他把那层做上去的假皮抠掉了），嘴里啧啧有声：“嗯……是挺不错的……二百八啊……”他沉吟着，脸上露出囊中羞涩的窘迫，目光却“不经意”地又瞟向刘胖子另一只手里那块真正的目标——黄褐色皮壳的小籽料。
“刘叔，这块大的……是好，可我钱不够啊。”
李墨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把大石头递了回去，然后指了指那块小籽料，“这块小的……看着也挺有意思，像个鹅蛋，怎么卖？”
刘胖子此刻己经基本断定李墨是个没啥钱又没啥经验的愣头青，主要目标是被那块大石头吸引了，对这小石头只是顺带问问。
他眼珠一转，奸商本色尽显。
“小子，你可别小看这块！”
刘胖子把两块石头都攥紧，开始信口开河，“这小的可是‘金包银’的皮壳，看见这黄皮没？
里面说不定是顶级的黄白种！
大的那块是主菜，这块小的就是配着卖的‘搭头’！
你要诚心要，两块一起，给你个优惠，三百块！
单买？
不卖！”
他吃准了李墨拿不出三百块，也判断李墨更想要那块大的，故意用“搭头”和捆绑销售来抬价，既能宰客，又能顺手把那个他眼里真正的“废料”处理掉。
“三百？！”
李墨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脸上满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刘叔，你杀猪呢？
我全身就五十块钱！
这大的我不要了，你就说这块小的，单卖多少钱？”
“五十？”
刘胖子嗤笑一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五十块你想买我这‘金包银’的籽料？
做梦去吧！
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说着，他作势就要把两块石头都收起来。
眼看时机成熟，火候差不多了，再演下去这胖子可能真不卖了。
李墨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焦急和不甘，仿佛一个看中了心爱之物却买不起的少年。
“等等！
刘叔！”
他喊住刘胖子，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五十元纸币，脸上是豁出去的肉疼表情，“五十！
就五十！
我全部家当就在这了！
你就把这块‘搭头’卖给我！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他把钱捏在手里，眼神紧紧盯着刘胖子，一副“不卖我立马就走”的架势。
刘胖子看着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又看了看手里那块他根本没成本的河边石头，心里乐开了花。
用一块废石换五十块，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他故意皱起眉头，显得很为难：“你这……唉，你这孩子，这不是让我亏本吗？”
他磨蹭了几秒钟，眼看李墨似乎真的要转身，才一把“抢”过那五十块钱，同时像是丢垃圾一样，把那块黄褐色皮壳的小籽料塞到李墨手里。
“行了行了，算我刘胖子今天发善心，交个朋友！
赔本卖给你了！
拿好拿好！”
他嘴上说得大方，动作却快得像怕李墨反悔。
钱货两清。
李墨握着手中那块微凉、沉甸甸的石头，感受着那粗糙皮壳下隐隐传来的、只有他凭借前世经验和此刻莫名首觉才能捕捉到的一丝内蕴的温润，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成功了！
赌上了全部身家，历经小小的波折，这块内藏乾坤的宝贝，终于到了他的手中！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脸上只露出一丝“如愿以偿”的简单笑容，对着刘胖子说了声：“谢谢刘叔。”
刘胖子正美滋滋地把五十块钱塞进裤兜，闻言挥挥手，像是赶苍蝇：“快走吧快走吧，我还得做生意呢。”
他心里还在嘲笑，这傻小子，花五十块买块破石头，还当个宝。
李墨不再多言，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他需要尽快找个地方，验证他心中的判断。
就在这时，那个一首沉默的板寸头摊主，看着李墨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刘胖子，忽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小兄弟，等一下。”
李墨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板寸头摊主指了指他摊位后面一个简易的、用篷布搭起来的小棚子，说道：“我看你买了石头，是想切着看看吧？
我这儿有工具，角磨机和砂轮片都有，比你自己找地方方便。
收你五毛钱水电费，怎么样？”
李墨微微一愣，看着这个眼神清亮的年轻人。
他记得前世关于王磊的传闻，退伍兵出身，为人仗义，后来在古玩行里也以眼光独到和信誉良好著称。
没想到，初次接触，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是个意外之喜。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解石，公开切石容易引起围观和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哥！”
李墨没有犹豫，立刻点头，“麻烦你了。”
他跟着板寸头青年走进那个简陋的棚子。
棚子里堆着些杂物，中间摆着一张旧木桌，桌上果然放着一台老式的角磨机，连着电线。
刘胖子在外面看着李墨居然还真要去切那块“废料”，不由得嗤笑出声，抱着胳膊，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还故意大声对旁边几个摊主说：“嘿，新鲜嘿！
五十块买的‘宝贝’，要开光了！
大家伙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瞧瞧啊！”
他这一吆喝，顿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一些摊主和零星顾客都围拢了过来，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花“巨款”买的石头，能切出个什么名堂。
人群低声议论着，大多带着看热闹和戏谑的心态。
棚子里，李墨对身后的嘈杂充耳不闻。
他将那块黄褐色皮壳的籽料稳稳放在木桌上，深吸一口气，接过了板寸头青年递过来的一个防护眼镜戴上。
“需要我帮你吗？”
板寸头青年问道，他看林墨年纪不大，怕他操作不熟练伤到自己。
“不用，谢谢哥，我自己可以。”
李墨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需要亲手揭开这重生后的第一份礼物。
他接通电源，角磨机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砂轮片高速旋转，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上。
刘胖子脸上嘲弄的笑容愈发明显。
李墨屏住呼吸，看准了皮壳上一道天然的解理缝隙，稳稳地将旋转的砂轮片，压了下去！
“嗤——！”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石粉飞溅。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声音提了起来。
这一刀下去，是价值连城的美玉，还是一文不值的……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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