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铁腥味混杂着腐败的尘土，钻进高泽的鼻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这个世界的骨灰。
他觉得自己己经很久没有闻到过其他味道了，五年，或者更久，久到他快要忘记雨后青草的气息。
他蜷缩在一栋倾塌了小半的写字楼三十九层，这里曾经是一家风光无限的投资公司。
如今，巨大的落地窗早己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金属窗框，像一头史前巨兽啃噬后留下的狰狞牙印。
冷风灌进来，卷起地上厚厚的灰尘和腐烂的纸张，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透过这面破碎的“画框”，高泽注视着外面那座死寂的灰色城市。
视线所及，再无半分生气。
墨绿色的变异藤蔓粗壮如蟒，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绞杀着钢筋水泥的残骸，它们从地底钻出，爬满墙体，甚至刺穿玻璃，将人类文明最后的骄傲变成了一座座东倒西歪的墓碑。
而他，高泽，就是那个为整个世界亲手刻下墓志铭的人。
胃里一阵痉挛，不是因为饥饿，而是源于那份啃噬灵魂、永无止境的负罪感。
他从身后那个磨得看不出原色的战术背包里，摸出半块硬得能当武器的压缩饼干，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
饼干的碎屑磨刮着干涩的喉咙，粗糙的口感一如他此刻的人生，难以下咽，却又必须咽下去。
“创世纪病毒。”
高泽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多么宏大，多么充满希望的名字。
他曾天真地以为，那是引领人类走向全新纪元的钥匙，能够解锁基因的终极潜力，让疾病和衰老成为历史。
结果，他亲手拧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了，可打开的不是通往天堂的门，而是地狱的闸门。
病毒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失控了，它没有带来永生，而是带来了湮灭。
它感染的不仅仅是人类，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动物、植物，甚至某些真菌，都成了它狂欢的温床。
繁华落尽，人间蒸发。
如今剩下的，只有在废墟中像老鼠一样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和那些被病毒扭曲了形态，在城市角落里游荡、狩猎活物的“畸变体”。
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脚边。
那是一个破旧的玩具熊，被压在倒塌的文件柜下，只露出一半身体。
棕色的绒毛沾满了灰黑色的污迹，棉絮从裂开的缝线中翻滚出来，一只塑料眼珠早己不知去向，剩下的一只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高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记得。
病毒爆发初期，城市陷入混乱，他在驱车逃离研究所的路上，亲眼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就抱着这样一只玩具熊，站在街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
而她的母亲，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倒下，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抽搐和变化。
他当时做了什么？
他猛打方向盘，踩下油门，从她们身边仓皇逃走了。
是他，是高泽，将那个小女孩，连同这个世界，一起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呼……”一口浊气从他胸腔里挤出，带着轻微的颤抖。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他会疯掉的。
回忆是比任何畸变体都更可怕的怪物，它无声无息，却能将人的理智啃食得一干二净。
高泽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玩具熊上移开，重新投向远方。
那片灰蒙蒙的、被变异丛林半遮半掩的区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方舟”生物实验基地。
救赎？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沉重，也太过奢侈。
他只想完成一场迟到了整整五年的赎罪。
作为病毒的“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弱点。
在“创世纪病毒”复杂的基因链中，他曾出于安全考量，亲手植入了一个“自毁开关”。
只要有特定的生物酶进行靶向激活，病毒的复制链就会从内部崩溃，所有被感染的生物体，要么恢复原状，要么……死亡。
而那种特殊的生物酶，现代科技无法在短时间内人工合成。
它唯一的来源，是一种他当年秘密培育的实验性植物——“曦光”。
“方舟”基地最深处的“伊甸园”生态实验室里，就保存着“曦光”的原始植株。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高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有些僵硬。
他将背包重新背好，仔细地勒紧每一条束带，然后检查了一下腰间。
左侧，别着一柄从消防箱里撬出来的短柄消防斧，斧刃被他用石头打磨得闪着暗光。
右侧的口袋里，揣着一支老旧的左轮手枪和三枚孤零零的子弹。
这是他如今的全部家当。
一个曾经引领世界生物科技浪潮的天才，如今的装备，和一个街头混混没什么两样。
“嘀嘀……”手腕上的电子表发出了微弱的提示音。
这是他自己改装的，能接收气象卫星最后残存的信号。
天气预报显示，五个小时后，一场强度不低的酸雨将会降临。
他必须在酸雨到来之前，穿越前方那片最危险的中央商业区，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安全屋。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像是对自己过去身份的告别，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楼梯间。
电梯早己停摆，他只能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一楼大厅的玻璃门早己碎成了一地晶亮的残渣。
高泽踏出去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他立刻放轻了脚步，整个人像一只狸猫，贴着建筑物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在废土上生存五年，他早己不是那个只会待在无菌实验室里的白净书生了。
他学会了如何在废墟中寻找水源和食物，学会了如何分辨不同畸变体的习性和弱点，更学会了如何压抑自己的情绪，将一切都化作求生的本能。
他刻意避开了曾经车水马龙的中央大道，那里视野开阔，但也最容易成为靶子。
他选择穿行在那些狭窄逼仄、堆满垃圾和废弃车辆的小巷里。
这里的阴影更深，掩体更多，也更安全。
“嗷——”一声不属于人类的、混合着饥饿与暴戾的低沉咆哮，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巷口传来。
高泽的动作瞬间定格，整个人如同雕塑般贴在了满是污秽的墙壁上。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探出半个头，朝巷口望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巷口中央，一头体型堪比成年巨狼的畸变犬，正用它那粗壮的前爪按着一具早己看不出人形的尸体，埋头疯狂地撕咬着。
它的皮毛斑驳脱落，露出下面虬结增生的丑陋肌肉组织，一条条血管像蚯蚓般在皮下蠕动。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那不是任何正常生物该有的眼神，而是一片浑浊的血红，充满了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恶意。
涎水从它交错的獠牙间滴落，落在水泥地面上，竟然“滋滋”地冒起一阵白烟，显然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高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利爪”，速度型畸变体，由犬类变异而来。
病毒强化了它们的力量、速度和嗅觉，是废土上最令人头疼的猎食者之一。
一旦被它盯上，以人类的双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绕路吗？
他飞快地在脑中调出这片区域的地图。
绕开这里，意味着要多走至少两公里，其中还要经过一片坍塌严重的居民区，地形复杂，危险未知。
那样一来，天黑前绝对无法抵达他计划中的那个地下停车场。
在酸雨中过夜，和被“利爪”追杀，哪个更糟？
就在他权衡利弊，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时，那头正在进食的“利爪”忽然停下了动作。
它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下一秒，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高泽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
那一瞬间，高泽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就跑！
肾上腺素在刹那间飙升到顶点，将恐惧和疼痛都暂时屏蔽。
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世界只剩下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利爪刮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那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他不是战士，体能也仅仅是比普通人稍好。
硬碰硬，他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肺部像被点燃的木炭，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慢。
他像一头被追赶的羚羊，在钢铁丛林构成的迷宫中疯狂穿梭。
一个踉跄，他几乎要摔倒在地，但他凭着一股狠劲稳住了身形，顺势向前一扑，撞开了一家大型商场的玻璃门，滚了进去。
“哗啦——！”
他前脚刚进，身后的玻璃门就被紧随而至的“利爪”撞得粉碎。
玻璃碎片像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妈的！”
高泽低骂一声，顾不上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就地向旁侧一滚。
一道带着腥风的黑影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
那是“利爪”扑击的爪子，他甚至能看清那锋利指甲上挂着的、不知属于谁的碎肉。
不能停！
高泽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顺手抄起身边一个断了胳膊的模特假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圆了砸向“利爪”的头部。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高泽感觉自己的虎口都被震麻了。
那沉重的假人砸在“利爪”的脑袋上，却只是让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凶性更甚。
完了吗？
不。
在生死一线间，高泽的大脑却进入了一种异常冷静的状态。
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利爪”一次次致命的扑击，一边像过去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一样，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困境。
创世纪病毒在改造生物体时，并非凭空创造，而是会优先强化其最突出的器官或能力。
犬类最突出的是什么？
嗅觉和……听觉！
它们的听力范围远超人类，对高频声波极为敏感。
听觉！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商场一楼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一家早己倒闭的电子产品专卖店。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不再是无规律地逃跑，而是目标明确地冲向那家专卖店。
“利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速度更快了。
一道爪影挥下，高泽感觉后背一凉，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他知道自己被抓伤了，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哼一声，咬着牙，用肩膀狠狠撞开了专卖店的玻璃门，冲了进去。
货架东倒西歪，各种手机、平板、音箱散落一地。
高泽的目标很明确——那些便携式的蓝牙音箱。
他扑到一堆杂物前，抓起一个，疯狂地按着开关。
没反应。
没电。
他扔掉，又抓起另一个。
还是没电。
身后的咆哮己经近在咫尺，那股浓重的腥臭味几乎要让他窒息。
死亡的阴影，己经笼罩在了他的脖颈上。
高泽甚至能感觉到，那头怪物己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闭上眼，几乎是凭着本能，抓起了第三个音箱。
“滴！”
一声微弱、却在此刻如同天籁般的电子提示音，响了起来。
有电！
高泽猛地睁开眼，转过身，面对着扑到眼前的“利爪”，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音箱的音量旋钮拧到了最大。
他没有时间去连接手机播放音乐，他也不需要。
他将音箱的收音孔对准了自己的嘴，然后，用尽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极致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啸叫！
“——！！！！！”
这声尖啸，经过音箱劣质但功率巨大的喇叭增幅，变成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毁灭性的高频声波，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轰击在“利爪”那异常发达的听觉神经上！
“嗷呜——！”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利爪”，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悲鸣。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再无半分之前的暴戾。
它庞大的身躯像被电击了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
两只爪子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耳朵，鲜血和脑组织混合的液体瞬间从耳道里涌出。
它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足以撕裂大脑的噪音地狱。
高泽没有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强忍着背后传来的、让他几乎晕厥的剧痛，双手举起了那柄沉重的消防斧，通红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求生欲和决绝的狠厉。
他冲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了“利爪”因痛苦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脖颈，狠狠地砍了下去。
“噗嗤！”
斧刃切断骨骼和肌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滚烫的、带着腥味的血液喷溅而出，浇了高泽一脸。
那颗硕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血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茫然和无法理解的痛苦。
战斗，结束了。
高泽拄着消防斧，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背后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晕眩感。
他伸手摸了一下，黏糊糊的一片，至少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咬着牙，笨拙地将伤口草草包扎起来。
剧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利爪”的无头尸体旁。
他不是为了泄愤，也不是为了确认战果。
他蹲下身，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带着粗针头的注射器，小心翼翼地掀开尸体背部的皮肉，找到了脊椎的位置，然后将针头精准地刺了进去，抽取了一些灰白色的脊髓组织液。
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也是同样重要的目的。
想要彻底终结“创世纪病毒”，他不仅需要找到“曦光”，还需要不断地收集各种畸变体的基因样本，分析它们在不同环境下的变异路径。
每一个样本，都是通往最终答案的一块拼图。
他要在赎罪的路上，尽可能地纠正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
做完这一切，高泽才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将珍贵的样本存入特制的冷藏管，收进背包最深处，然后才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家见证了他死里逃生的商场。
夕阳的余晖，将西方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橘红色。
残阳之下，整座城市的轮廓像一排排沉默的巨人，安静地等待着末日的最终审判。
高泽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方舟”基地前进。
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动着钻心的疼痛。
汗水浸透了简陋的绷带，又痒又疼。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因为在这片广阔的废墟之上，他是唯一的罪人。
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夜幕彻底降临前，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方舟生物基地的外围。
高耸的合金围墙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围墙顶端的脉冲电网早己失效，铁丝在风中发出无力的声响。
那扇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巨大钢铁闸门依旧紧闭，看上去坚不可摧。
高泽没有走正门。
他太清楚这里的安保系统了，即便荒废了五年，也不是他能轻易闯入的。
他喘了口气，绕着围墙，来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侧墙。
这里因为一次地陷，墙体有些倾斜，下方堆积了不少碎石和瓦砾，是理想的攀爬点。
他正准备将消防斧当做攀岩镐，开始行动，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他的视线，凝固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那里，在厚厚的尘土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
不是他的。
从脚印的边缘和清晰度判断，很新，绝不是几天前留下的。
甚至……可能就是今天。
高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里……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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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权衡利弊，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时，那头正在进食的“利爪”忽然停下了动作。
它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下一秒，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高泽藏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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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高泽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就跑！
肾上腺素在刹那间飙升到顶点，将恐惧和疼痛都暂时屏蔽。
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世界只剩下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利爪刮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那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他不是战士，体能也仅仅是比普通人稍好。
硬碰硬，他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肺部像被点燃的木炭，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慢。
他像一头被追赶的羚羊，在钢铁丛林构成的迷宫中疯狂穿梭。
一个踉跄，他几乎要摔倒在地，但他凭着一股狠劲稳住了身形，顺势向前一扑，撞开了一家大型商场的玻璃门，滚了进去。
“哗啦——！”
他前脚刚进，身后的玻璃门就被紧随而至的“利爪”撞得粉碎。
玻璃碎片像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妈的！”
高泽低骂一声，顾不上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就地向旁侧一滚。
一道带着腥风的黑影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
那是“利爪”扑击的爪子，他甚至能看清那锋利指甲上挂着的、不知属于谁的碎肉。
不能停！
高泽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顺手抄起身边一个断了胳膊的模特假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抡圆了砸向“利爪”的头部。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高泽感觉自己的虎口都被震麻了。
那沉重的假人砸在“利爪”的脑袋上，却只是让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凶性更甚。
完了吗？
不。
在生死一线间，高泽的大脑却进入了一种异常冷静的状态。
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利爪”一次次致命的扑击，一边像过去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一样，飞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困境。
创世纪病毒在改造生物体时，并非凭空创造，而是会优先强化其最突出的器官或能力。
犬类最突出的是什么？
嗅觉和……听觉！
它们的听力范围远超人类，对高频声波极为敏感。
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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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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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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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尖啸，经过音箱劣质但功率巨大的喇叭增幅，变成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毁灭性的高频声波，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轰击在“利爪”那异常发达的听觉神经上！
“嗷呜——！”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利爪”，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悲鸣。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再无半分之前的暴戾。
它庞大的身躯像被电击了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
两只爪子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耳朵，鲜血和脑组织混合的液体瞬间从耳道里涌出。
它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足以撕裂大脑的噪音地狱。
高泽没有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强忍着背后传来的、让他几乎晕厥的剧痛，双手举起了那柄沉重的消防斧，通红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求生欲和决绝的狠厉。
他冲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了“利爪”因痛苦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脖颈，狠狠地砍了下去。
“噗嗤！”
斧刃切断骨骼和肌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滚烫的、带着腥味的血液喷溅而出，浇了高泽一脸。
那颗硕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血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茫然和无法理解的痛苦。
战斗，结束了。
高泽拄着消防斧，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背后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晕眩感。
他伸手摸了一下，黏糊糊的一片，至少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咬着牙，笨拙地将伤口草草包扎起来。
剧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利爪”的无头尸体旁。
他不是为了泄愤，也不是为了确认战果。
他蹲下身，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带着粗针头的注射器，小心翼翼地掀开尸体背部的皮肉，找到了脊椎的位置，然后将针头精准地刺了进去，抽取了一些灰白色的脊髓组织液。
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也是同样重要的目的。
想要彻底终结“创世纪病毒”，他不仅需要找到“曦光”，还需要不断地收集各种畸变体的基因样本，分析它们在不同环境下的变异路径。
每一个样本，都是通往最终答案的一块拼图。
他要在赎罪的路上，尽可能地纠正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
做完这一切，高泽才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将珍贵的样本存入特制的冷藏管，收进背包最深处，然后才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家见证了他死里逃生的商场。
夕阳的余晖，将西方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橘红色。
残阳之下，整座城市的轮廓像一排排沉默的巨人，安静地等待着末日的最终审判。
高泽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方舟”基地前进。
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动着钻心的疼痛。
汗水浸透了简陋的绷带，又痒又疼。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因为在这片广阔的废墟之上，他是唯一的罪人。
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夜幕彻底降临前，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方舟生物基地的外围。
高耸的合金围墙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围墙顶端的脉冲电网早己失效，铁丝在风中发出无力的声响。
那扇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巨大钢铁闸门依旧紧闭，看上去坚不可摧。
高泽没有走正门。
他太清楚这里的安保系统了，即便荒废了五年，也不是他能轻易闯入的。
他喘了口气，绕着围墙，来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侧墙。
这里因为一次地陷，墙体有些倾斜，下方堆积了不少碎石和瓦砾，是理想的攀爬点。
他正准备将消防斧当做攀岩镐，开始行动，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他的视线，凝固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那里，在厚厚的尘土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
不是他的。
从脚印的边缘和清晰度判断，很新，绝不是几天前留下的。
甚至……可能就是今天。
高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里……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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