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闹钟准时响起,粗暴地撕破了林小满混沌的睡意。她挣扎着伸出手,
摸索着按掉手机闹铃,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7月15日,星期五。头痛欲裂,
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又闷得慌。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熟悉的卧室——等等!林小满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微缩。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床头柜上。那里,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桶红烧牛肉面,包装完好,
甚至连外面便利店那标志性的红色塑料袋都还在。这桶泡面……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
带着冰冷的刺痛感汹涌而来。昨天,7月15日,她二十二岁生日。她兴冲冲地去公司,
准备的述职报告还热乎着,满心期待着转正后的第一个项目。然而,
等待她的不是蛋糕和祝福,而是部门主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纸冷冰冰的《解聘通知书》。
理由冠冕堂皇——“公司架构调整,岗位优化”。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强忍着眼泪,
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收拾好那点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几乎是落荒而逃。
祸不单行。心情低落到谷底的她,约了最好的闺蜜苏晓倾诉,想寻求一点安慰。
可苏晓正因为备考一个重要的资格证而焦头烂额,言语间不免有些急躁。
积压的委屈和失业的恐慌瞬间引爆了林小满的脾气,两人在咖啡馆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记得自己口不择言地说苏晓“根本不懂她的压力”、“只顾自己”,
而苏晓则红着眼睛摔下一句“林小满你永远这么自我!”,然后抓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生日蛋糕?庆祝?不存在的。失魂落魄地回到她租住的、离公司不远的老旧小区楼下时,
天已经黑透了。胃里空得发疼,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
走进了小区门口那家24小时的“星光便利店”。店里灯火通明,却没什么顾客,
只有收银台后那个总是沉默寡言、表情匮乏的老板张叔,正低头擦拭着柜台。
她机械地拿了一桶最便宜的红烧牛肉面,走到收银台前。就在张叔扫码,
她准备用手机付款的瞬间,“叮咚”一声,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发信人:妈妈。
内容:小满,今天是你生日,也是爷爷去世三周年的忌日。
晚上记得给他打个电话说说话,他在天上会保佑你的。
爷爷……那个总是笑眯眯、会偷偷给她塞糖、用粗糙的手掌摸她头的爷爷,已经离开三年了。
而三年前的今天,她正在和一群新认识的朋友庆祝生日,狂欢,
以至于爷爷打来的好几个电话,她都因为嫌吵、嫌烦,直接挂断了,甚至最后还关了机。
等她第二天开机,
到的已是无数个未接来电和妈妈发来的、那个让她瞬间崩溃的消息——爷爷昨晚突发心脏病,
去世了。最后一个电话,她没能接到。这成了她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和遗憾。
便利店冰冷的白光下,这条短信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失业、失友、还有这沉重的、无法弥补的愧疚……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她手一抖,
刚接过来的、滚烫的泡面桶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油腻的汤水和面条泼洒了一地,弄脏了她的鞋子和裤脚。她甚至忘了道歉,
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一地狼藉,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张叔似乎叹了口气,
默默地拿来拖把清理,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躺在床上,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最后在极度的疲惫和心碎中昏睡过去。……可是,
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桶完好无损的泡面,这重新回到早晨八点的闹钟,
这分明就是昨天早上的情景!
“是梦……一定是做噩梦了……”林小满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清晰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怀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侥幸,起床,洗漱,换衣服。
一切流程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出门,挤上那班永远人满为患的早高峰地铁,
来到公司楼下。前台小姐依旧挂着职业微笑,对她说:“早啊,小满。
” 部门主管依旧在她工位旁等她,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白色信封。
甚至连主管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遣词造句,语气停顿,都分毫不差!“不……这不可能!
”林小满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大楼,
浑浑噩噩地再次回到了小区楼下。鬼使神差地,她又走进了那家“星光便利店”。
时间仿佛被精确复制。店里依旧没什么人,张叔依旧在擦拭柜台。她下意识地走向泡面货架。
就在她伸手去拿那桶红烧牛肉面时,
一个低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今天也要加个蛋吗?”林小满猛地回头,
只见张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收银台后,手里正拿着扫码枪,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这句话……和昨天他一模一样!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这不是梦!她是真的,被困在了7月15日,她的生日这一天!
“你……张叔,你记得昨天……”她颤抖着声音,试图求证。张叔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重复道:“泡面,加蛋吗?”林小满落荒而逃,连泡面都没拿。她跑回家,反锁上门,
心脏狂跳不止。她试图打电话给苏晓,想确认这诡异的一切,
可电话那头苏晓的语气、甚至抱怨她“昨天吵完架今天又打什么”的话,
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夜幕降临,林小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睡了!她要通宵,
亲眼看着时间走到凌晨零点,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不远处,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
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23:59:58... 23:59:59...零点!
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数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瞬间从“7月15日,
星期五”跳回了“7月15日,星期五”!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路灯的光晕、甚至夜空——都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模糊……等她再次恢复意识,
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外,是清晨微熹的阳光。床头柜上,
那桶红烧牛肉面,依旧静静地放在那里,包装完好。“啊——!”林小满终于控制不住,
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她冲出卧室,跑到客厅的窗户边,死死盯着楼下那家星光便利店。
它和往常一样,安静地矗立在晨曦中,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
当她目光聚焦在便利店门口时,心脏猛地一缩。张叔正站在门口,似乎在呼吸新鲜空气。
而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昨天、以及之前所有“昨天”里,
她都从未见他戴过的——鲜红色的棒球帽。他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
朝她窗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隔着一段距离,林小满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
但那顶突兀的红帽子,像是一个无声的、充满谜团的信号,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循环,
是真的。而这家便利店,和这个奇怪的老板,绝对是关键!
第三次从“7月15日早晨八点”的床上醒来,林小满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逐渐滋生的焦虑。她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像个掉进琥珀里的虫子,挣扎只是徒劳。她机械地重复着起床、洗漱的动作,
目光扫过床头那桶仿佛永恒不变的红烧牛肉面,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她决定今天不去公司“重温”被辞退的耻辱了,反正一切都会重置。中午,她饿着肚子,
再次走进了星光便利店,想随便买点面包填肚子。然而,就在她走向食品货架时,
脚步猛地顿住了。不对!货架……变了?她清楚地记得,昨天或者说,上一个循环,
靠墙的那排货架上,明明摆满了各种牌子的薯片、虾条、饼干。而现在,那一整排货架,
空了!不是商品售罄的那种空,而是干干净净,连价签都消失了,
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摆放過任何东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循环……还会改变现实?
她冲到收银台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张叔!那边的零食……零食怎么没了?
”张叔正在整理香烟柜台,闻言抬起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但林小满敏锐地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顶帽子,是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他看了林小满一眼,
语气平淡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东西消失,是因为没人记得需要它。
”没人记得需要它?什么意思?林小满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
如果什么都不做,便利店的东西就会一样样消失?那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
这个认知像是一根鞭子,抽醒了她。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麻木地重复同一天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在便利店附近徘徊,
观察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试图找到什么“线索”。下午三点左右,
一个穿着干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高中生,像昨天一样,准时走进了便利店。
林小满记得她,昨天这个时候,她也来过。女孩径直走向冷藏柜,
但在草莓牛奶的位置前停顿了一下,那里空空如也。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
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买,就低头离开了。今天,冷藏柜里依旧没有草莓牛奶。
看着女孩失落的背影,又想起张叔那句“没人记得需要它”,以及空空如也的零食货架,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林小满的脑海——如果“需要”能阻止东西消失,
那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就在这时,她看到便利店补货的小推车从后面推了出来,
上面赫然有几瓶粉色的草莓牛奶!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小满冲了过去,
抢先拿起了两瓶草莓牛奶,紧紧攥在手里。补货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下午三点零几分,那个女高中生果然又来了。她依旧走向冷藏柜,看到空着的草莓牛奶位置,
眼中再次浮现出失落。“那个……你在找这个吗?”林小满鼓起勇气,走上前,
将手里的一瓶草莓牛奶递了过去。女孩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林小满和她手里的牛奶,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谢谢……谢谢姐姐!”她接过牛奶,声音细细的,
带着感激。“不客气。”林小满笑了笑,心里莫名地松快了一点。女孩拿着牛奶去结账,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林小满,小声说:“姐姐,你人真好。我……我想给一个姐姐写信,
她三年前的今天,错过了和她爷爷的最后一次通话,她爷爷一直很想她……我想告诉她,
她爷爷其实没有生她的气……”林小满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三年前的今天?
错过和爷爷的最后通话?这……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她张了张嘴,想追问,
女孩却已经抱着牛奶,快步跑开了。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小满感觉手心微微一热,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只见一张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巴掌大小的贴纸,凭空出现在她掌心。贴纸是深邃的蓝色底,
上面点缀着细碎的、亮晶晶的星光,仿佛将一片小小的夜空摘了下来。星光还在缓缓流转,
美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林小满震惊地看着这张突然出现的“星光贴纸”。
她翻过贴纸,背面,一行熟悉又让她心颤的字迹映入眼帘——小满,记得吃热乎的。
是爷爷的字!她绝不会认错!爷爷总是这样叮嘱她,不要总吃泡面零食。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猛地抬头,看向便利店内部。
更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空空如也的那排零食货架,此刻竟然恢复了原状!
琳琅满目的薯片、饼干、巧克力……满满当当地摆在那里,仿佛从未消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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