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陆家村的屋顶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却化不开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那尖厉的呼喝声由远及近，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刮在每个村民的心头。
村中的狗吠声都低了下去，夹着尾巴躲回窝里。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即将到来的厄运关在门外。
“吱呀——”陆默家那扇破旧的木门，还是被粗暴地推开了。
三个穿着皂隶公服、腰挎铁尺的税吏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子，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王扒皮”。
王扒皮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破木凳，三角眼在昏暗的屋内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灶台边正低头烧火的陆默和炕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陆周氏身上，嘴角撇出一抹刻薄的笑意。
“哟，陆家的，还没死呢？
挺好，省得老子再去寻你们家户头。”
他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恶意，“今年的春税，外加剿匪安民捐，一共三钱银子，赶紧的！”
三钱银子！
陆周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子晃了晃，几乎要从炕上栽下来。
陆默猛地抬起头，双手死死攥住了膝盖上的粗布裤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王官人，”陆周氏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去年收成不好，当家的又……又没了音信，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求您行行好，宽限些时日，等……等默儿再多砍些柴，卖了钱……宽限？”
王扒皮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走上前，用铁尺敲了敲空荡荡的米缸，发出空洞的响声，“老子宽限你，县尊老爷可不会宽限老子！
拿不出钱？
也行啊！”
他三角眼一转，目光贪婪地落在陆周氏虽然病弱憔悴，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往日清秀的脸上。
“我看你这婆娘，年轻时也有几分颜色。
隔壁村的张员外正想找个浆洗缝补的粗使婆子，你去了，不仅能抵税，说不定还能挣几个铜板给你这傻儿子买口吃的。”
说着，他竟伸出手，要去摸陆周氏的下巴。
“别碰我阿娘！”
一首沉默的陆默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从灶台边窜起，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挡在了母亲炕前。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王扒皮，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麻木，而是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赤红。
“嘿！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王扒皮被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扬起手中的铁尺就朝着陆默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敢跟官差动手？
老子今天替你死鬼老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铁尺带着风声落下。
陆默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啪！”
一声脆响，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着牙，没有吭声，依旧死死地挡在母亲身前。
“默儿！”
陆周氏凄厉地哭喊起来，挣扎着爬下炕，跪倒在地，抱住王扒皮的腿，“王官人，求求您，别打我孩子！
他还小，不懂事！
钱……钱我们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求您再给几天时间！”
王扒皮一脚踹开陆周氏，啐了一口：“呸！
给脸不要脸！
老子给你时间？
谁给老子时间？
今天拿不出钱，就拿人抵债！
把这小崽子拉去矿上做苦工，也能抵几个钱！”
他身后的两个帮闲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去抓陆默。
“不！
不能带他走！
我的默儿！”
陆周氏疯了一般扑上去，用自己干瘦的身体护住儿子，撕扯着，哭喊着。
小小的茅草屋里，哭喊声、咒骂声、撕打声混成一片。
灰尘从茅草屋顶簌簌落下。
陆默被母亲死死护在身下，他看着母亲散乱的头发，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听着她绝望的哭求，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毒蛇，从心底最深处钻出，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像猪狗一样被欺凌？
为什么勤恳劳作的父亲要被征兵赴死？
为什么善良柔弱的母亲要受此屈辱？
这世道，凭什么？！
他好恨！
恨这些如狼似虎的税吏！
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恨这吃人的世道！
就在这极致的恨意与绝望达到顶点的刹那——嗡！
陆默只觉得眉心猛地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炸开！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滔天暴虐气息的洪流，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的意识！
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扭曲。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咆哮在自己灵魂深处响起：“恨吗？
怨吗？
……很好……本座的《九幽噬劫真经》，正需尔等怨煞之气为引！”
无数陌生的、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符文，如同潮水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粗暴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那是一门功法，一门吞噬怨恨、煞气、乃至世间一切负面情绪以壮己身的——魔功！
剧烈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但比痛苦更清晰的，是那股冰冷力量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力量感！
他感觉额角那原本火辣辣的伤口，此刻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滋生。
体内似乎多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冰冷的气流。
混乱中，王扒皮见始终拉扯不开，怒火更炽，猛地用力一推——“砰！”
陆周氏的后脑重重磕在坚硬的炕沿上。
哭声，戛然而止。
她眼睛兀自圆睁着，看着陆默的方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曾饱含慈爱与悲苦的眸子，迅速失去了所有神采。
世界，在陆默的眼中，变成了血红一片。
他呆呆地看着母亲软倒下去的身体，看着那不再起伏的胸膛，看着地上缓缓淌出的、刺目的鲜红。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王扒皮和帮闲似乎也愣住了，骂骂咧咧地探了探陆周氏的鼻息，脸色微变。
“妈的……真晦气！
这就死了？”
王扒皮悻悻地收回手，似乎也有些心虚，但随即又强横起来，“死了也好，省得麻烦！
把这小屋子搜搜，值钱的拿走抵税！
这小子……哼，算他走运！”
他们粗暴地翻箱倒柜，将家里仅有的几个破碗、一口铁锅，以及陆周氏珍藏的、唯一一根陪嫁的银簪子搜刮一空，扬长而去。
破败的木门在风中摇晃，发出无助的吱呀声。
屋子里，只剩下陆默一个人。
他缓缓地、僵硬地爬到母亲身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合上她不肯瞑目的双眼。
触手一片冰凉。
这冰凉，比他脑海中那股新生的魔功力量，更要冷上千百倍。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雕。
许久，许久。
他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住母亲尚且温热的额头，用一种嘶哑到不像他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如同魔鬼的宣誓：“阿娘……您看着。”
“所有欺辱过我们的……所有逼死您的……所有这世道的不公……孩儿，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原本清澈懦弱的眸子里，所有的情感都己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冰冷。
眉心处，一点幽暗的符文，若隐若现，旋即隐没。
《九幽噬劫真经》，悄然运转。
空气中，那弥漫不散的痛苦、怨恨、绝望，丝丝缕缕，开始向他汇聚。
魔种，己深种。
厉鬼，己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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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穿着皂隶公服、腰挎铁尺的税吏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子，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王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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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陆家的，还没死呢？
挺好，省得老子再去寻你们家户头。”
他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恶意，“今年的春税，外加剿匪安民捐，一共三钱银子，赶紧的！”
三钱银子！
陆周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子晃了晃，几乎要从炕上栽下来。
陆默猛地抬起头，双手死死攥住了膝盖上的粗布裤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王官人，”陆周氏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去年收成不好，当家的又……又没了音信，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求您行行好，宽限些时日，等……等默儿再多砍些柴，卖了钱……宽限？”
王扒皮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走上前，用铁尺敲了敲空荡荡的米缸，发出空洞的响声，“老子宽限你，县尊老爷可不会宽限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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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周氏凄厉地哭喊起来，挣扎着爬下炕，跪倒在地，抱住王扒皮的腿，“王官人，求求您，别打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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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两个帮闲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去抓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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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茅草屋里，哭喊声、咒骂声、撕打声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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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默被母亲死死护在身下，他看着母亲散乱的头发，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听着她绝望的哭求，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毒蛇，从心底最深处钻出，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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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住母亲尚且温热的额头，用一种嘶哑到不像他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如同魔鬼的宣誓：“阿娘……您看着。”
“所有欺辱过我们的……所有逼死您的……所有这世道的不公……孩儿，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原本清澈懦弱的眸子里，所有的情感都己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冰冷。
眉心处，一点幽暗的符文，若隐若现，旋即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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