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堂借命灵堂冷得像冰窖。白砚站在供桌前,一身素衣未染尘,手指却沾着香灰与血。
她跪在蒲团上,额头轻轻磕向地面,三声闷响后,纸钱纷飞如雪,
烛火却一动不动——风被封在门外,连鬼都不敢进来。“你不是要嫁人吗?
”族老坐在太师椅里,眼皮都不抬,“那就嫁给死人,成全你娘的‘大愿’。
”满堂族亲低头不语,有人冷笑,有人偷瞥。供桌上摆着一块红布盖着的牌位,
写着“亡夫秦九郎之灵位”。可没人知道,秦九郎根本没死。他是十年前失踪的赘婿,
据说疯了,被逐出村后不知所踪。如今这块牌位突然出现,还是由她亲娘亲手立下。“阴婚。
”有人低声说,“白家女儿克亲、妨夫,唯有配个亡魂,才能镇住煞气。”白砚缓缓抬头,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她的母亲跪在一旁,泪流满面,嘴里念着佛经,
仿佛真相信这是一场救赎。可白砚知道,这不是救赎。这是谋杀。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内侧那道陈年疤痕,像是蛇咬过的痕迹,隐隐发黑。那是七岁那年,
被灌下“定魂汤”留下的印记。从那天起,她就成了白家祠堂里的“活祭品”,
每逢七月半、清明、除夕,都要替家族承受“冲煞”。而这一次,
他们要把她彻底送走——以“完婚”之名,行“献祭”之实。但她没哭,也没求饶。
只是轻轻将一支墨笔放进袖中。那是她在祖祠地窖翻到的旧物,
笔杆刻着四个小字:“录冤录怨”。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已认命时,她忽然开口,
声音清冷如井水:“既然成了亲,礼数不能少。明日午时三刻,请诸位见证——我的夫君,
该来迎我了。”没人笑。因为那一刻,烛火猛地跳了一下,
映出她身后墙上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分明有两个头。一个属于她。另一个,披着寿衣,
垂着长发,嘴角咧到耳根。1. 阴婚启帖山脚下的白水村,藏在云雾深处,三面环崖,
一面临潭。村里人信鬼重祀,族规比国法还硬。尤其是白家,自诩为“守阴人”后代,
代代掌管冥契、通灵文书,传说能写生死簿、改黄泉路。可到了白砚这一代,一切都变了。
她是白家长房唯一的女儿,生来八字极阴,落地那晚雷劈了祠堂屋顶,接生婆当场暴毙。
族老说她是“煞胎转世”,必须严加看管。于是她从小就被关在祖屋后院,不准上学,
不准见外人,每年三次“净身仪式”,喝符水、焚指甲、割指尖血画符。她八岁那年,
父亲因反对阴婚制被逐出村子,再没回来。有人说他淹死在后山寒潭,
也有人说他被活埋进了祖坟夹层。母亲软弱,顺从族权,
甚至亲手参与了对她的“镇压仪式”。十五岁那年冬天,
她第一次看见“那个东西”——一个穿着寿衣的男人,站在她床前,
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一页页翻动,每翻一页,窗外就响起一声婴儿啼哭。她问他是谁。
他说:“我是你丈夫,等了你十年。”第二天醒来,那本册子就躺在她枕头下,
封面写着三个朱砂字:《阴婚簿》。里面记录着近三十年来,白家私下缔结的十八桩阴婚,
每一桩都标注了女方姓名、死亡日期、死因。其中有七个人,至今还活着。包括她自己。
名字旁边写着:白砚,庚午年生,卒日待定,魂归秦氏。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所谓阴婚,
不过是把活人当祭品,用婚姻契约锁住灵魂,让她们死后成为“守墓婢”,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本《阴婚簿》,正是白家操控亡魂的核心法器。她悄悄抄录了一份,藏进内衣夹层。
后来才发现,只要用特定的墨汁书写,那些名字会慢慢渗出血迹,仿佛在哭。但她一直隐忍。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村子里,反抗等于自杀。直到三天前,
母亲突然宣布:“砚儿的姻缘到了。”族老捧出那块写着“秦九郎”的牌位,
说他在外漂泊多年,已然亡故,尸骨无存,唯有一缕残魂归来索妻。于是全村筹备阴婚礼,
纸扎轿、冥币铺路、唢呐吹《哭五更》,一切按真婚事办。只有白砚知道,这不是迎亲。
是送葬。而且,送的是她。此刻,她跪在灵堂,听着族老宣读婚书,
字字如刀:“……自此之后,白氏女砚,魂属秦门,身归冥府,不得违逆,不得逃遁,
若有背誓,五雷轰顶,全家灭门。”她说:“好。”然后起身,整了整衣袖,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讥笑:“瞧瞧,吓傻了吧?连哭都不会了。”“早该如此,
不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白砚停下脚步,回头一笑:“你们说得对。既然是婚礼,
总得热闹些。”她从袖中取出那支墨笔,在空中虚划一笔。刹那间,所有蜡烛同时熄灭。
黑暗降临。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唢呐声从村口传来——不是人间乐器能奏出的音调,
像是骨头摩擦喉咙发出的哀嚎。有人尖叫:“谁在外面吹唢呐?!”“没人!没人啊!
那条路根本没人走!”片刻后,守门的小孩跑进来,
脸色惨白:“姑、姑娘……花轿来了……”众人冲出门外。
只见一条由纸钱铺成的小道直通村口,尽头停着一顶猩红花轿,四角挂着白灯笼,
上面用血写着:“秦府迎亲”。轿旁站着四个穿麻衣的抬轿人,低着头,一动不动。
没有呼吸。没有脚步声。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族老颤声道:“这……这不是我们请的队伍啊……”白砚走上前,轻抚轿帘,
低声说:“夫君,我来了。”她回头看向人群:“明日午时,我要入轿。但婚礼要有证人,
也要有聘礼。”“聘礼是什么?”有人问。她淡淡道:“你们欠下的命债,该还了。”说完,
她转身离去,留下满村惊惧。当晚,她回到祖屋,在油灯下翻开《阴婚簿》,
找到第一个还活着的名字——赵玉兰。赵玉兰,二十三岁,三年前被迫与亡兄结阴婚,
婚后三个月离奇失踪,报官说是私奔。但白砚记得,
那天夜里她亲眼看见赵玉兰被拖进祠堂地窖,再也没出来。
她在名字旁写下一句话:“若你不曾自愿,今晚便可开口。”子时刚过,
窗外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接着,
一声嘶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救……我……我还活着……”白砚闭上眼,嘴角微扬。
游戏开始了。2. 死者来电赵玉兰没死。她被困在祠堂地窖最底层,
靠着啃食霉变的贡品活了三年。地窖共有三层,上两层存放祖先牌位和祭祀用品,
最下面一层则是个秘密囚室,四壁贴满符纸,中央竖着一根铁柱,上面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白砚小时候曾误入此处,看到一个女人被绑在柱子上,双眼蒙布,嘴里塞着破布。
她吓得跑出去,却被母亲狠狠扇了一巴掌,警告她“不该看的别看”。现在她终于明白,
那女人就是赵玉兰。而今天凌晨,她带着锄头撬开了地窖暗门。当她掀开腐朽的木板,
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那个枯瘦身影时,几乎认不出那是个人。“你是……白家小姐?
”赵玉兰声音沙哑,“你还记得我?”白砚点头,递上水壶:“我能带你出去,
但你要告诉我真相。”赵玉兰颤抖着接过水,
眼泪直流:“我不想结婚……我不愿意……可他们说我哥哥死得冤,
非要找个媳妇陪葬……那天晚上,他们给我灌药,
把我拖下来……从此再没人知道我还活着……”“是谁下的令?”白砚问。
“族老……还有你娘。”白砚眼神一沉。母亲果然参与其中。她扶起赵玉兰,
用黑袍遮住她的脸,悄悄送她藏进村外废弃的土地庙。临走前,
她留下一句话:“等我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就出来作证。”回到家中,她开始整理证据。
除了《阴婚簿》,她还在祖屋密格里找到了一本账册,
记录着近十年来的“阴婚交易”:每促成一桩阴婚,
白家可收取三万至十万不等的“安魂费”,对象多为外地孤寡老人或失独家庭,
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延续香火”。更有甚者,有些家庭主动送来女儿,只为换取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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