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血腥味灌入鼻腔时，林夜正被铁链绞在祭坛中央的青铜鼎上。
鼎身饕餮纹路里沉积着经年累月的暗褐色，像无数张干涸的嘴在无声嘶吼。
“时辰到了。”
村长抖开褪色的黄麻祭文，褶皱堆叠的面皮下渗出两点混沌的光，“林氏遗弧，生于灵渊纪九百九十八年霜月，命犯孤煞，今以血肉祀山神......”祭文吟诵里，林夜盯着鼎沿一道新鲜裂纹。
昨夜暴雨冲垮后山，他替王寡妇抢收药草时，分明看到这道裂痕里渗出青灰色黏液，黏着半片带鳞甲的皮。
“老东西骗人...”他哑声冷笑，腕骨在镣铐间挣出脆响，“山神庙供的根本不是神！”
铁链骤然收紧，勒进皮肉的剧痛截断未尽的话语。
七位黑袍祭司沿着北斗方位跪坐，骨笛淒厉的颤音刺破暮色。
林夜后颈毛倒竖——那些笛子是用人腿骨磨制的，去年被献祭的采药女阿芸，右腿骨此刻正抵在第三位祭司的唇边。
祭坛下方，村民们匍匐如一片僵死的蛾。
林夜的目光掠过人群，王寡妇的襦裙下摆沾着今晨他帮忙晾晒的苍术粉，铁匠儿子怀里揣着昨日赊账的镰刀。
当骨笛音调攀至顶峰时，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掐进他腕间胎记的形状。
“夜儿，永远别让人看见你伤口的血......”青铜鼎突然轰鸣震颤，鼎内浑浊液体翻涌如沸。
林夜被倒吊着浸入腥臭黏液，额角撞上鼎壁的瞬间，他看见裂纹中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
“祭品不纯！”
祭司的咆哮混着骨裂声，“这小子体内有东西在抵抗山神！”
剧痛从西肢百骸炸开，林夜感觉有什么在撕扯脏腑。
黏液渗入伤口处泛起幽蓝荧光，那些光斑游走着聚向心口，勾勒出一朵含苞青莲的轮廓。
鼎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他听见铁链崩断的铮鸣，听见村长嘶喊着“再加三对童男女”，最后所有声响都被胸膛里骤然绽放的炙热吞没。
青莲绽开的刹那，林夜在剧痛中窥见幻象：巍峨宫阙在星空中崩塌，九道锁链缠住赤足女子的咽喉，她垂落的指尖滴下金血，落地成他心口这朵青莲。
“找到...九渊...”女子的叹息震碎幻境。
林夜重重跌回鼎底，黏液不知何时己凝结成胶质。
他摸索着抓住鼎沿裂纹，指尖触到那片残留的鳞甲——与幻象中锁链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妖孽！”
鼎盖轰然闭合前，他看见大祭司扭曲的脸，“用业火烧！”
烈焰腾起的瞬间，林夜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漫开时，他听见第二个心跳在胸腔内震荡，某种古老的语言自血脉深处苏醒。
黏着在鳞甲上的荧光突然暴涨，裂纹中那只眼球发出濒死的尖啸。
“原来你怕这个。
“他咧开染血的唇，将沾着荧光的鳞片狠狠刺入眼球。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林夜蜷缩在鼎内。
业火舔舐青铜的哔剥声里，两种声音在体内交织：一个少年的绝望的喘息，一道沉如洪钟的叹息。
“活下去。”
两种声音重叠的瞬间，青莲根须刺透他的心脏。
鼎外突然传来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林夜抬头望去，鼎盖缝隙间渗入的不再是火光，而是流淌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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