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号储物柜便利店的卷帘门落下时，林默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轨道里。
她蹲下来检查，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身后冷柜的压缩机突然启动，嗡嗡声在空荡的店里炸开，惊得她手一抖。
这是她来“深夜便利”当夜班店员的第三个月。
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凌晨两点后，别开第三十七号储物柜。
店长老周第一天带她熟悉环境时，指着最角落那排储物柜，脸色严肃得反常：“那柜子坏了，锁芯锈死，你别碰。”
林默当时没多问。
首到今晚，凌晨一点五十分，柜台前的呼叫铃突然响了。
按铃的是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购物袋。
“麻烦开下三十七号柜，”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浸了水的棉花，“我存了东西。”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指尖在键盘上顿住：“那柜子坏了，开不了。”
女人抬起头，林默这才看清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泛着青黑，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瞳孔里像蒙着层白雾，死死盯着储物柜的方向：“没坏，我上周还存过。”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枚银色的钥匙，放在柜台上，“钥匙在这，你帮我开。”
钥匙上刻着“37”，边缘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久。
林默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想起老周的话，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差五分钟就两点了。
“真的开不了，锁芯锈住了，”她把钥匙推回去，“要不你明天白天来，我让师傅修好了再给你开？”
女人没接钥匙，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林默下意识地往后躲，却看见女人的连衣裙下摆正在滴水，地板上很快积了一小滩水迹。
“我今天必须拿，”女人的声音沉了下来，白雾笼罩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那是我女儿的围巾，她明天要戴。”
林默咬了咬嘴唇。
她不是没听过店里的传言——去年有个女人带着女儿来买东西，女儿在储物柜前走丢了，后来监控里只拍到女人抱着个空储物柜哭，再后来，女人就不见了。
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跟着女儿一起消失了。
墙上的时钟“当”地响了一声，两点整。
女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泛白的牙齿：“现在，可以开了吧？”
林默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钥匙，走到第三十七号储物柜前。
柜子是深灰色的，表面落了层薄灰，锁孔里积着锈迹，看起来确实很久没开过。
她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出乎意料，锁芯很顺滑，“咔嗒”一声就开了。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出来，比冷柜的温度还低。
林默探头往里看，柜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像刚有人用过。
“里面什么都没有啊，”她回头想跟女人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柜台前的购物袋还在，地板上的水迹却不见了，连一点潮湿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女人从未出现过。
林默心里发毛，赶紧关上储物柜，把钥匙扔进抽屉。
她回到柜台后，刚想喝口热水压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监控屏幕——画面里，第三十七号储物柜的柜门，正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像有人在里面反复推拉。
她猛地抬头看向储物柜的方向，柜门明明是关着的。
“别自己吓自己。”
林默拍了拍脸，拿起对讲机想给老周打电话，却发现对讲机没信号。
店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冷柜的嗡嗡声越来越响，最后“啪”地一声，所有灯都灭了，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角落里亮着，把储物柜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嗒、嗒、嗒”，脚步声从储物柜那边传来，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
林默抓起柜台上的美工刀，声音发颤：“谁？
谁在那里？”
脚步声停在第三十七号储物柜前。
林默看见柜门慢慢打开，里面透出微弱的白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柜子里走了出来——是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拿着条红色的围巾，正对着林默笑。
“姐姐，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我妈妈说，让我在柜子里等她，她去买糖，可我等了好久，她都没回来。”
林默的后背爬满冷汗。
她想起去年的传言，那个走丢的女儿，穿的就是粉色连衣裙。
“你……你妈妈没回来找你吗？”
小女孩摇摇头，走到林默面前，仰起头：“姐姐，我冷，你能帮我把围巾围上吗？”
她的脸很白，嘴唇却红得像血，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林默手里的美工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想跑，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小女孩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到林默的手腕，林默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血管往身体里钻，冻得她牙齿打颤。
“姐姐，你陪我在柜子里等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尖锐，“柜子里好黑，我一个人害怕……”就在这时，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是老周来了。
店里的灯突然亮了，小女孩的身影像雾一样散开，消失在空气里。
林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腕上还留着冰凉的触感。
老周推开门走进来，看见林默的样子，脸色一变：“你开了第三十七号柜？”
林默点点头，指着储物柜的方向：“有个女人让我开的，还有个小女孩……”老周叹了口气，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里面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抱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背景就是这家便利店，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去年的今天。
“去年今天，这对母女来店里，孩子贪玩躲进了三十七号柜，”老周的声音很沉，“女人没看见，付完钱就走了。
等我们发现孩子的时候，她己经在柜子里闷死了。
女人后来回来找，看到孩子的尸体，当场就疯了，抱着孩子冲进了雨夜，再也没回来。”
林默拿起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刚才来找她开柜的那个。
“那孩子……从那以后，每个月的今天，都会有人看见她们母女俩来店里，”老周关上储物柜，重新锁好，“有人说，女人是想把孩子的围巾取走，让孩子走得暖和点；也有人说，她们是在等对方，想一起走。”
那天之后，林默再也没去过“深夜便利”。
她辞了职，换了个城市生活。
首到半年后，她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深夜便利”拆迁时，工人在第三十七号储物柜里，发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和两具相拥在一起的骸骨，骸骨的手紧紧攥着，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
新闻的配图里，围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包裹着两个再也不会分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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