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师姐说寒武是咱们宗门百年一遇的卷王。这话没人不信。天没亮她就起身。
深夜才回住处。演武场永远有她练剑的影子。藏书阁的角落她占得最久。
吃饭时左手捏着馒头，右手还在翻《灵气运转精要》。连走路都掐着疾行诀，
带起一阵小旋风，刮得路边的灵草直晃悠。她桌上那摞笔记，堆得比后山剑冢的断剑还高。
密密麻麻全是字。震旦师姐指着那堆笔记，痛心疾首对我们说：“看看寒武！再看看你们！
灵根不如人，勤奋还垫底！”震旦师姐嗓门亮，整个外门弟子院都听得见。我缩了缩脖子，
把手里刚抓的炒松子塞回袖袋。旁边奥陶偷偷冲我撇嘴。震旦师姐是内门佼佼者，
眼里揉不得沙子，最恨懒散。她训话时，寒武就坐在窗边那堆笔记后头。头都没抬。
笔尖在纸上唰唰响，快得飞出残影。阳光打在她半边脸上，睫毛垂着，眼下有点青。
看着真辛苦。震旦师姐更来劲了。“修仙之路，逆水行舟！寒武师妹这份心志，
你们但凡学得一丝……”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奥陶用胳膊肘捅我。“瞧见没？又抄呢。
”我顺着她目光瞄过去。寒武桌上摊着两本书。左手边是宗门发的《基础阵法图解》，
右手边是本破破烂烂的旧书，书皮都磨没了。她眼睛盯着旧书，
笔下却在阵法图解空白处飞快誊抄。那本旧书……我眯眼认了认书脊残留的墨印。
《云梦泽闲笔》。杂书。讲凡间山水游记，野史怪谈的玩意儿。跟阵法八竿子打不着。
震旦师姐还在前面唾沫横飞，痛斥我们这些“朽木”。寒武笔下不停。
阵法图解空白页快被她填满了。全是《云梦泽闲笔》里那些没用的风物志怪。
震旦师姐终于训累了，一甩袖子走了。弟子院里顿时活过来。伸懒腰的，打哈欠的，抱怨的。
寒武“啪”地合上阵法图解。那本《云梦泽闲笔》被她随手塞进桌肚最底下。她站起身，
脸上一点熬夜抄书的疲惫都没有，眼睛亮得惊人。“我去后山练剑。”她声音平平，
没什么起伏。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奥陶凑过来，冲她背影努嘴。“装的吧？
”我抓了把松子分她。“管她呢。震旦师姐就吃这套。”后山剑坪。
我跟奥陶躲在老槐树后面嗑松子。寒武果然在。剑光雪亮，一招一式，
标准得像从《基础剑诀》拓印下来的。起落劈刺，一丝不苟。看着就累。“她这么练多久了？
”奥陶吐着松子壳。“一个时辰吧。”我估摸着。“不歇？”“没。”“灵气运转呢？
这么耗力气，早该空了。”我也纳闷。寒武那剑招，看着虎虎生风，耗力得很。
可她脸上一点汗都没有，气息稳得像刚起床。怪事。“走，近点看看。”奥陶拽我。
我俩猫着腰，蹭到离剑坪七八丈远的一块大青石后面。寒武背对着我们。剑还在舞。
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毛病。可……她左脚脚尖，在地上极其轻微地画着圈。
细小的尘土被她鞋尖带起来，又落下。画圈。再仔细看。她握剑的右手腕子，极其放松。
松得有点过分。像拎根烧火棍。剑风呼啸。她手腕子却软绵绵的，全靠一股巧劲带着剑走。
“看见没？”奥陶压低声音，兴奋地戳我，“根本没使劲！花架子！”寒武一套剑法使完。
收势。站定。没回头。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看够了？”我跟奥陶吓一跳，
差点从石头后面滚出去。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我们藏身的石头。“出来吧。
松子壳掉一地了。”我俩臊眉耷眼地蹭出来。“寒、寒武师姐……”奥陶结巴。
寒武没看我们，弯腰捡起地上几片飘落的槐树叶。“《基础剑诀》第七式‘回风拂柳’，
讲究腕力虚引，借势打力。”她捏着那片叶子，指尖一弹。叶子轻飘飘飞出去，
撞在远处一根细树枝上。树枝“咔嚓”一声，断了。“不是蛮力。”她拍拍手上的灰，
看向我，“懂？”我傻愣愣点头。她眼神又飘向奥陶：“《云梦泽闲笔》卷二，
有载‘南溟海客，操舟不用桨，只凭风势水纹，一日千里’。一个道理。”奥陶张着嘴，
能塞进个松子。寒武不再多说，拎着剑走了。还是那阵小旋风。
留下我俩在槐树下大眼瞪小眼。“她……她啥意思？”奥陶半天才找回舌头。
我盯着地上那截断枝。“意思就是……她练剑，跟我们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宗门小比快到了。外门弟子挤破头想进内门。震旦师姐把我们召集到演武场，
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这次小比，非同小可！关系你们前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目光像探照灯，扫过底下蔫头耷脑的弟子。最后停在寒武身上。寒武站在人群最边上，
靠着廊柱，手里卷着一本书。头微垂着，像是在看。震旦师姐眉头立刻拧成疙瘩。“寒武！
”寒武抬起头。“师姐。”“你手里拿的什么？”寒武把书卷展开。《五行生克初解》。
正经功课。震旦师姐脸色稍霁，语气依旧严厉：“这种时候还分心？别人都在对练，
你躲这里看死书？”寒武没辩解，默默把书收进袖袋。“弟子知错，这就去练。
”她走到演武场角落，抽出佩剑。震旦师姐盯着她，像是怕她又偷懒。寒武开始练剑。
一招一式，刻板精准。震旦师姐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督促其他人。
奥陶用剑鞘捅捅我后背。“看她的脚。”我眯眼望去。寒武的剑招依旧虎虎生风。
可她的脚……左脚脚跟微微离地，只有前脚掌着地，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上下颠着。
像在……踩拍子？她颠脚的节奏，似乎跟她挥剑的节奏错开一点点。剑劈下去时，脚跟落下。
剑收回时，脚尖又颠起。古怪得很。“她干嘛呢？”奥陶嘀咕，“脚抽筋？”“不像。
”我摇头。寒武练了小半个时辰。震旦师姐转回来检查。寒武立刻停下，脚尖稳稳踩实地面，
一丝晃动也无。额头适时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看着就是一副“我练得很卖力很辛苦”的样子。震旦师姐很满意。“嗯，不错。勤能补拙。
都学着点寒武这份毅力！”寒武垂眼：“师姐谬赞。”演武场另一头突然喧哗起来。
“打起来了！”“快拉开！”是几个弟子对练上了头，火气冲撞，真动起了手。灵气乱窜，
剑光纷飞。震旦师姐脸色一沉，立刻冲过去。场面有点乱。
一个弟子被对方法诀震得倒退几步，踉跄着撞向寒武那边。他手里失控的灵光球，
直直砸向寒武后背！“小心！”有人惊呼。寒武正背对着那边，似乎毫无察觉。
就在那团混乱灵光即将沾到她衣角的刹那——她像背后长了眼睛。也没见她怎么大幅度动作。
只是左脚尖极其自然地向外旋了小半圈，身体随着这微小的旋转，
向侧面极其流畅地滑开半步。动作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像只是随意地挪了一下脚。
那团失控的灵光球擦着她的衣角飞过去，“噗”地打在旁边石墩上，炸开一小团火花。
撞过来的弟子也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寒武这才“茫然”地转过身，看着石墩上的焦痕，
脸上适时露出一点后怕和惊讶。“怎么了？”她问，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
震旦师姐已经冲过来，一把扶住那撞空的弟子，厉声呵斥动手的人。
没人注意到寒武那半步挪移有多玄妙。除了我和奥陶。我俩远远看着，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惊疑。那一步……也太顺溜了。像算准了。小比前一天，
气氛绷得要断。藏书阁里人满为患。都在临时抱佛脚。我和奥陶挤在角落里，
对着一本《凝气化形要诀》愁眉苦脸。这玩意儿太难了。灵气怎么都捏不成形，
散得像团破棉絮。“不练了！”奥陶把书一摔，脑袋磕在桌子上，“爱咋咋地吧！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抬眼，看见寒武坐在最里面的老位置。桌上照例堆着山高的笔记。
她正低头写着什么，笔走龙蛇。震旦师姐巡视过来，看到寒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寒武，
还在整理心得？”寒武抬起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笑容。“是，师姐。温故知新。
”震旦师姐赞许地点头，又严厉地扫视我们这些“不求上进”的。等她走了，
奥陶对我使个眼色。“看看去？”我俩装作找书，蹭到寒武附近。寒武低着头，
写得无比专注。我假装在旁边的书架翻找，眼角余光往她桌上一瞥。她摊开的纸上，
确实写着《凝气化形心得》几个大字。但底下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凡俗集市，
捏面人老者，以指腹微力，徐徐揉捻，观其形，感其韵，
而非强塑其骨……”“……后山溪流，遇石则绕，遇洼则盈，
无形自有形……”“……揉气如捻泥，心念随波，勿使强……”这都什么跟什么？
凝气化形的心得？怎么尽扯捏面人和溪水？寒武的笔尖顿住。她没抬头，
左手却极其自然地抬起，揉了揉眉心，手指恰好挡住了她刚写的那几行字。然后，
她换了张新纸。重新落笔。这次写的，是规规矩矩、条理分明的凝气化形步骤，一板一眼，
引经据典。跟她刚才写的那些“歪理”，判若云泥。她写满一张，轻轻吹干墨迹，
放进那摞高高的“心得”笔记最上面。然后，
她合上那本摊开的、正儿八经的《凝气化形要诀》。从桌肚最底下，
摸出那本卷了边的《云梦泽闲笔》。翻到某一页，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嘴角还勾起一丝极淡、极满足的笑意。仿佛看闲书，才是她最大的享受。小比终于来了。
外门广场上，人头攒动。擂台高筑。内门几位长老端坐台上，面无表情。
震旦师姐紧张地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都给我精神点！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
别给我丢人！”寒武站在我们这一队最前面。脊背挺得笔直。手里紧紧攥着佩剑。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绷得一丝表情也无。看着比谁都紧张，比谁都“用力”。
奥陶在我耳边蚊子哼哼：“装，使劲儿装。”我捅了她一下。擂台上，执事弟子唱名。
“第一场，寒武，对，石炭！”石炭人如其名，又黑又壮，像座小铁塔。
他是外门有名的力气大，一手开山斧舞得呼呼生风。走的是刚猛路子。他跳上擂台，
斧头往地上一顿，“咚”一声闷响。气势逼人。震旦师姐脸色微变，低声对寒武说：“小心！
他力大，莫要硬拼！游斗！”寒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擂台。
脚步看着有点沉。紧张得手脚僵硬似的。石炭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寒武师妹，请！
”铜锣一响！石炭低吼一声，如同蛮牛冲撞，开山斧带着破风声，当头劈下！势大力沉！
震旦师姐在台下急喊：“快闪！”寒武像是被那气势吓住了，站在原地，竟似忘了躲避！
眼看那斧刃就要劈到她头顶！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连台上一位闭目养神的长老都掀开了眼皮。
就在斧风已撩起寒武额发的刹那——她动了。不是大幅度的跳跃闪避。
只是左脚极其细微地向后搓了半步。右脚脚跟随之离地，身体顺着斧头下劈带起的风势，
像一片被风卷起的叶子，轻飘飘地向后荡开。幅度极小。姿态甚至有点……笨拙？
就像是被斧风硬生生“吹”开的。险之又险。斧刃擦着她的鼻尖劈下，重重砍在擂台上，
木屑纷飞！石炭一斧劈空，力道用老，身形难免一滞。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电光石火间——寒武那向后荡开的身体，
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反冲力，脚尖在擂台边缘极其轻巧地一点。像蜻蜓点水。整个人倏地前弹！
不是迅猛的突刺。是顺着石炭收斧时带起的那股向后牵引的气流，顺势“滑”了过去。
速度快得诡异，轨迹却平滑流畅得不像话。她手里的剑，也没见怎么蓄力。
就那么随意地、顺着身体前滑的势头，手腕一抖，剑尖向前一递。轻飘飘的。
像递出一根筷子。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石炭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腋下麻筋处。
石炭那壮硕如山的身躯猛地一僵！半边膀子瞬间酸麻，开山斧“哐当”一声脱手砸在擂台上。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满脸惊愕茫然。寒武的剑尖，还稳稳点在他腋下。
她自己也似乎愣住了。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
仿佛刚才那神来之笔的一剑，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全场一片死寂。连风都停了。
震旦师姐张着嘴，忘了合上。台上那位长老，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精光一闪。
寒武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撤剑后退一步，对着僵硬的石炭拱手。“石……石师兄，承让。
”声音细弱，带着点“侥幸”的颤抖。石炭涨红了脸，半边身子还麻着，憋了半天，
瓮声瓮气：“你……你赢了！”执事弟子这才如梦初醒，高声宣布：“寒武胜！”台下哗然。
议论声轰地炸开。“运气太好了吧？”“石炭自己劈空闪了腰？”“那一下……怎么躲开的？
”“那一剑……也太巧了！”寒武低着头，匆匆走下擂台，回到我们队伍里。
震旦师姐一把抓住她胳膊，又惊又喜：“寒武！好样的！临危不乱！
”寒武的脸颊飞起两团红晕，像是害羞，又像是后怕。“师姐……我、我吓死了，
就是胡乱躲了一下……运气好……”她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得见。奥陶凑到我耳边，
气音喷进我耳朵里。“运气？她左脚搓那半步，右脚尖点那一下，
还有那手腕抖的时机……你信？”我看着寒武微微颤抖的手装的，
和额角恰到好处的细汗逼出来的。没吭声。小比继续。寒武一路“磕磕绊绊”，
又“险之又险”地赢了两场。对手不是莫名其妙脚滑摔下台，就是关键时刻灵气运转滞涩，
被寒武“侥幸”抓住破绽。赢得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震旦师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寒武的眼神，简直像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好！
好！寒武！保持住这份心气！戒骄戒躁！”寒武每次都谦卑地低头：“是运气，师姐。
”她越这么说，震旦师姐越觉得她踏实。终于，到了最后一场。对手是外门公认的剑术第一，
叠层。叠层人如其名，剑法绵密，层层叠叠，如大浪滔天，让人喘不过气。他站在擂台上，
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看着寒武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显然，
前面几场，他看在眼里。锣响！叠层没有像石炭那样猛冲。他手腕一振，剑光如练，
瞬间洒出七八道虚实难辨的剑影！如同织成一张光网，当头罩向寒武！“叠浪剑！
”台下有人惊呼。“完了，寒武躲不开了！”这剑网范围太大，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震旦师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寒武站在原地，似乎被这绵密剑光慑住了，一动不动。
剑网及身！千钧一发！寒武的身体，突然以一种极其古怪的韵律，微微晃动起来。不是闪避。
像水草在暗流中轻摆。幅度极小，频率极快。她左脚尖点着地，脚跟悬空，
极细微地前后快速碾动。带动着整个身体，在方寸之地，
高频地、几乎看不见幅度地左右摇摆、前后微移。那原本密不透风的剑网，
落在这片高频晃动的“虚影”上。嗤！嗤！嗤！锋锐的剑尖割裂空气，发出刺耳厉啸。
却总是差之毫厘！贴着寒武的衣襟划过，割断她几缕飞扬的发丝，却始终沾不到她的皮肉！
像用快刀斩击一团高速震颤的水雾，刀刀落空！叠层脸色变了。他的剑招愈发急促，
剑光更密！寒武那片方寸之地，身影晃动得几乎出现残影。她手里的剑，一直垂着，没动。
仿佛全部心神都用来维持这诡异高频的闪避。叠层久攻不下，气息渐粗。
剑网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就在这凝滞出现的瞬间——寒武那高频晃动的身体，
突然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顺着叠层剑势回收时带起的一股微弱回旋气流，
软绵绵地、极其自然地向前“倒”去。不是扑，是倒。像一根被风吹折的芦苇。倒下的轨迹，
恰好穿过那剑网中因凝滞而出现的一线缝隙！她的手腕，在身体倾倒的过程中，
极其放松地一抖。垂着的剑尖，借着她身体前倒的势能，由下而上，
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毫无烟火气的弧线。轻飘飘。如同拂去衣上尘埃。剑尖精准无比地，
点在了叠层因久攻不下而微微抬高的手腕内侧。叠层只觉得手腕一麻，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当啷！”长剑脱手，旋转着飞下擂台，
深深插进台下的泥土里。寒武“倒”下的趋势未止，眼看着就要脸朝下摔在擂台上。
她右脚尖极其灵巧地在地上一旋一勾。整个人借势旋身，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
一手还捂着胸口，小脸煞白，大口喘气。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纯属意外捡漏。叠层捂着手腕，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插在台下的剑。
再看向对面那个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晕倒的师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
最后定格为一种深刻的、无法理解的挫败。全场再次陷入死寂。比上一次更静。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台上几位长老，几乎同时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死死锁在寒武身上。
震旦师姐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会用力拍掌，脸涨得通红。执事弟子如梦初醒，
声音都变了调：“寒……寒武胜！魁首！”欢呼声迟了几息才轰然爆发。
寒武在震天的喧哗中，扶着擂台边缘的柱子，慢慢滑坐到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像是力竭，又像是……在哭？奥陶拉着我挤过去。震旦师姐已经冲上擂台，一把扶住寒武。
“好孩子！好孩子！吓坏了吧？别怕！赢了！你是魁首！”她语无伦次。寒武抬起头。
眼圈果然红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哽咽。
赢的……就是……就是胡乱躲……剑来了……怕极了……就……就那样了……”她抽抽噎噎，
断断续续，把一个“侥幸”“惶恐”“后怕”的小师妹演得活灵活现。震旦师姐心疼得不行，
连声安慰。叠层失魂落魄地走下台，经过我们身边时，
听到他失神地喃喃自语：“……乱流……她像水里的鱼……抓不住……”奥陶凑到我耳边，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憋不住的笑。“看见没？眼泪都是硬挤的！她坐下时，
左脚还在偷偷画圈玩呢！”我看向寒武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果然在冰凉的地板上，
极其隐蔽地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寒武成了外门传奇。“卷王”之名更盛。
震旦师姐恨不得把她供起来。“看看人家寒武！小比魁首！靠的是什么？是汗水！是毅力！
是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她指着寒武桌上那堆又高了一截的笔记，唾沫横飞。
寒武坐在笔记后面，安静地听着。震旦师姐训完话，心满意足地走了。弟子们作鸟兽散。
寒武从笔记堆里抬起头。脸上一点激动和荣耀都没有。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聊。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然后，她慢吞吞地从桌肚最底下，
又摸出那本《云梦泽闲笔》。翻到折角的一页，舒舒服服地靠进椅背。一只脚在桌子底下，
惬意地、有节奏地轻轻晃荡起来。脚尖一点一点。像在打拍子。内门的召令来得很快。
寒武被破格擢升，直接进了内门。震旦师姐亲自送她过去，与有荣焉。
内门的日子似乎更紧张。据说修炼任务繁重，竞争激烈。偶尔在传功堂遇见寒武。
她总是行色匆匆，抱着一摞比在外门时更高的玉简或书册。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专注。震旦师姐远远看见，就会立刻对我们进行现场教育。
“瞧瞧！进了内门还这么拼！你们呢？啊？”寒武似乎对内门这种高压氛围适应得不错。
至少表面如此。直到那次内门试炼。试炼地在宗门后山禁地边缘，一片废弃的古阵林。
里面残留着上古残阵，危机四伏。由一位姓翀的长老带队，
考验弟子在复杂环境下的应变和协作。我和奥陶作为外门优秀弟子沾了认识寒武的光，
被允许旁观。古阵林里雾气弥漫，怪石嶙峋。残存的阵法能量像看不见的丝线，四处飘荡，
触发不当就会引来雷火风刃。内门弟子们组队前进，小心翼翼。翀长老跟在后面，
目光如鹰隼。寒武被分在一个小队里。队里有个叫硅藻的男弟子，性子急躁，仗着修为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