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鹅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屋里那盏小油灯，豆丁点儿的光，在墙上晃出她的人影子，
瘦长瘦长的。她坐起来，摸了摸脑门，不烧。就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骨头缝里像是塞了沙子。这也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家。她原来的家，是城里二十楼的鸽子笼，
窗外全是别人的窗。现在这个家，是土坯墙，茅草顶，风从墙缝里“咻咻”地往里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粗布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手也粗了，上面还有几个水泡。
脑子里“嗡”的一声，挤进来一堆不属于她的记忆。她叫林大鹅，
是这个叫“杏花村”的村头一霸。恶毒女配。专门给男女主使绊子的那种。
书里叫啥她给忘了，反正她就记得这个林大鹅，最后下场挺惨，被野猪拱了。记忆最后，
是原主正要去推村西头的姑娘小翠下水。小翠是这本书的女主，温柔善良，人见人爱。
男主是村里的赵铁柱，高大威猛，一身力气，是村里的打更人，也是小翠的竹马。
原主推完人，赵铁柱就会跳下去救人，然后彻底厌恶原主，爱上小翠。林大鹅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掀开那床又薄又硬的被子，穿上鞋，鞋底子磨得快平了。她走到门口，
拉开门。一股子混着泥土和草木味儿的凉空气扑进来。天边刚有点鱼肚白，村子里静悄悄的，
就几声鸡叫。“唉……”她又叹了口气。这人生，跟那锅里熬糊了的粥一样，
扒拉开都是锅巴，没一点好地方。还穿成个活不过三章的恶毒女配。不干了。爱谁谁吧。
她转身回屋，找了把豁了口的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水凉，
透心凉。然后她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到门口，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太阳升起来，金灿灿的，
把远处的山都给描了道金边。村里也开始有动静了，开门声，咳嗽声，狗叫声。
有人从她门前过，看见她，都绕着走。“看，那林家疯子又坐门口了。”“离她远点，
别招惹她。”林大鹅也不理会，就跟个门神似的，坐着。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又好像什么都想了。想她以前上班挤地铁，想楼下那家不好吃的馄饨，想她那盆养死的多肉。
就这么坐着，挺好。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等到时候，野猪来了，就闭眼。总比天天算计人，
天天被人骂强。正想着，远处走来一个人。个子很高，很壮，走路带着风。是赵铁柱。
他穿着一身黑布衣服，手里提着个灯笼，天亮了也还亮着。他走夜路刚回来，
脸上带着一股子寒气。书里说了，他这时候应该刚巡完夜，正要去河边找小翠，
然后就会被原主堵上。赵铁柱也看见她了，眉头皱了起来。他停下脚，离她有几丈远。
“林大鹅，你又想干啥？”他的声音跟他的名字一样，硬邦邦的，像块铁。林大鹅抬起眼皮，
瞅了他一眼。嗯，长得是真不错，眉是眉，眼是眼的，就是这表情，跟谁欠他钱一样。
她没说话，就瞅着他。赵铁柱被她瞅得有点发毛。这女人今天不对劲。往常，
她早就扭着腰子上来了，不是撒娇就是骂人。“你看啥？”林大鹅把目光挪开，
看天上刚飞过去的一只鸟。“你挡着我看日头了。”她说。赵铁柱：“……”他愣住了。
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挡着人家看日头了。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现在呢？
”林大鹅又瞅了他一眼，然后把眼皮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说：“现在日头不那么亮了。
”赵铁柱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林大鹅……吃错药了？还是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他正想说点什么，林大鹅又开口了。“赵铁柱，我问你个事儿。”“说。”“你们家猪，
一天喂几顿？”赵铁柱彻底懵了。猪？这女人不是应该跟他哭闹，说小翠的不是吗？
怎么扯到猪了？“……两顿。”“喂啥？”“……番薯藤，糠。”“那长膘吗？
”赵铁柱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下意识地回答：“还行。
”“哦。”林大鹅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又开始看天。赵铁柱站在那儿，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他感觉自己像一杆戳在地上的木头桩子，傻透了。他等了半天，林大鹅再没下文。
他挠了挠头，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大鹅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像尊泥像。赵铁柱摇了摇头，大步往河边走去。今天这事，邪门。林大鹅看着他走远，
心里那点《奈何》的劲儿又上来了。有什么意思呢。斗来斗去，最后还不是都成了土。
不如想想猪的事。她这具身体好像也养了头猪，瘦得跟猴儿似的。得想想办法给它喂胖点。
万一哪天真没吃的了，还能杀肉吃。2赵铁柱走到河边，小翠已经在了。她蹲在青石板上，
手里拿着棒槌，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衣服。河水清凌凌的，映着她的身影，就跟画上的人一样。
看见赵铁柱过来，小翠停下手，站起来，脸上有点红。“铁柱哥，你巡夜回来啦？”“嗯。
”赵铁柱应了一声，心里还想着林大鹅那几个关于猪的问题，有点心不在焉。小翠见他这样，
有点失落。她小声问：“铁柱哥，你是不是……又遇上林大鹅了？”赵铁柱回过神，
看着小翠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点了点头。“遇上了。”“她……她是不是又对你纠缠不清？
还骂我了？”小翠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眼圈也红了。按照书里的情节，
这时候赵铁柱应该心疼地安慰她，然后把对林大鹅的厌恶再往上提一个档次。
可赵铁柱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大鹅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她没纠缠，也没骂人。她就问猪。
他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没有。”小翠愣住了：“没有？”“嗯。
”赵铁柱说，“她就坐门口，问我猪喂几顿。”“……猪？”小翠的眼睛瞪圆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对，猪。”赵铁柱说，“喂几顿，喂啥，长不长膘。
”小翠的脸更红了，这次是气的，也是羞的。她觉得赵铁柱在拿她打趣。“铁柱哥，
你……你怎么能拿这个来骗我？她那种人，哪会关心猪！她肯定又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你为了不让我生气，才故意这么说的！”赵铁柱看着她，第一次觉得有点累。他张了张嘴，
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说林大鹅今天邪门了？说她看日头被他挡住了？这话说出来，
谁信。他只能闷声说：“真没有。她今天……有点怪。”小翠见他这样，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觉得赵铁柱变了。以前，林大鹅一有什么动静，赵铁柱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现在，
他居然说“有点怪”就完事了。“铁柱哥，你是不是……烦我了？”小翠哭着问。
赵铁柱心里一紧，赶紧说：“没有。你别瞎想。”他嘴上这么说着，
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村口的方向瞟。他还在想，林大鹅问那个问题，到底想干嘛。
她家那头猪，瘦得跟风都能吹跑似的，她还想让它长膘？女人心，真是比那茅草还乱。
……林大鹅在门口坐到日头晒屁股，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她饿了。她走进厨房，
也就是个土灶台。锅里有早上剩下的半碗粥，都凉了，上面结了一层皮。她端起来，
“呼噜呼噜”喝了。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这家是真穷。米缸见底，面袋子里就一把面。
她最后在墙角发现了一小筐土豆，发了点芽。她把土豆捡出来，削了芽，
又找了把快生锈的刀，把土豆切成块。她决定去地里挖点野菜，煮一锅土豆野菜汤。
就这么凑合过吧。她挎着个破篮子，拿着把小铲子，就往村外走。路过村口大槐树的时候，
一群正在纳鞋底、唠嗑的婆娘看见她，立马停了话头，都拿眼睛瞪她。“看，
那丧门星又出来了。”“听说她今天一大早就堵铁柱了，真不要脸。”“小翠那么好的姑娘，
被她这么欺负，真是作孽。”林大鹅跟没听见一样，低着头往前走。她现在就是个摆烂的，
没精力跟她们斗嘴。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块肉。一个胆子大的媳妇，王家的，
朝她“呸”了一口。“林大鹅，你听见没？全村都嫌你！你咋还有脸出来晃荡？
你就不能安分点，别去招惹铁柱和小翠吗？”林大鹅停下脚，抬起头。她看着那媳妇，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她张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周围人都能听见。“我招惹铁柱了？
”“你还敢说！今天早上！”王媳妇理直气壮。林大鹅想了想，说：“哦，
我是问他猪喂几顿了。”周围的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猪？
这林大鹅是疯得更彻底了？王媳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指着林大鹅，半天说不出话。“你……你强词夺理！”“我问猪，咋了？”林大鹅说，
“猪也是命，也得吃饭。再说了，我问我家猪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你……”王媳妇被噎得直翻白眼。林大鹅不理她了，转身接着走。她心里想，这帮人，
真是闲的。有这功夫，多纳两双鞋不好吗。她走到村外的山坡上，开始挖野菜。
这地方的野菜她不认识，就挑那些看着眼熟的挖。挖了半篮子，她坐下来歇会儿。
山坡上风大，吹得她衣服“呼啦啦”响。她看着远处绿油油的田地，和更远处的青山。
心里那股子《奈何》的劲儿又上来了。就这么待着，也挺好。没人认识她，没人逼她上班，
不用看老板脸色。就是穷了点。她正发呆，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赵铁柱。
他手里提着个东西，用布包着，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林大鹅有点奇怪。
“你咋来了？”赵铁柱把手里东西往前递了递，有点不自然地说：“我看你……没吃饭。
”林大鹅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又看看他。“你给我送饭？”赵铁柱脸皮子有点发僵，
点了点头。“嗯。”林大鹅更奇怪了。书里这个赵铁柱，不是应该躲她跟躲瘟神一样吗？
她没接。“为啥？”赵铁柱被她问住了。为啥？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巡完夜，
回家吃了饭，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一想到林大鹅早上那副样子，
又想到她家那穷得叮当响的样子，他就鬼使神差地拿了两个馒头，一路找过来了。
他总不能说，他觉得她可怜吧？他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问了猪。
我……我答了。这算……回礼。”林大鹅听完，眼睛都直了。
这人……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她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点《奈何》的悲凉感，被这股子荒诞给冲淡了点。她接过那个布包，打开，
是两个白面馒头，还热乎着。“行吧。”她说，“谢了。”然后她就拿起一个馒头，
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赵铁柱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紧不慢的，
好像那不是馒头，是山珍海味。他忽然觉得，今天这太阳，好像比平时亮堂一点。
3林大鹅三两口就干掉一个馒头，把另一个揣进怀里，准备留着晚上吃。
她把篮子里的野菜倒出来，又把布铺开，把野菜放上去，准备晾一晾，去去水气。
赵铁柱就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林大鹅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看啥？我脸上有花？
”赵铁柱摇摇头，说：“没有。”“那你老瞅我干啥？我挖野菜，你也想挖？
”赵铁柱说：“我……看看你挖的啥。”林大鹅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野菜，有苦菜，有荠菜，
还有几种她叫不上名的。“能吃的。”她说。“嗯。”赵铁柱应了一声，蹲下来，
捻起一根荠菜，看了看，“这个，包饺子好吃。”林大鹅瞥了他一眼。“有肉吗？
没肉吃啥饺子。”赵铁柱又被她噎了一下。他想了想，说：“我家里有腊肉。
”林大鹅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下去了。腊肉？那可是好东西。但她跟他又不熟，
凭什么吃人家的腊肉。她装作没听见，开始收拾东西。赵铁柱看着她那副“我穷我有理，
你富你别炫”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过去。“这个，给你。
”林大鹅一看，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腊肉，肥瘦相间，红白分明，还带着一股子烟熏的香味。
她的喉咙动了动。“干啥？”她警惕地问，“无功不受禄。我可没帮你问猪的下顿吃啥。
”赵铁柱的嘴角抽了抽。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他说：“不是给你的。
是给……给野菜的。”林大鹅：“……给野菜的？”“对。”赵铁柱一脸严肃，
“你挖了野菜，我给你腊肉，让野菜配腊肉。不然，野菜孤单。”林大鹅看着他，
足足看了有十秒钟。她觉得这人，不是疯了，就是傻。要不就是书里把他写得太正常了。
她伸手，把腊肉接了过来，揣进怀里，跟那个馒头放一块儿。“行吧。”她说，
“野菜谢谢你。它不孤单了。”赵铁柱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给她这块肉。
就是觉得，她吃那凉粥，啃那土豆，太可怜了。可他又不能直接说可怜她，
怕她那驴脾气上来，直接把肉扔他脸上。他只能拐弯抹角，说是给野菜的。
林大鹅收拾好东西，挎起篮子，准备走。“回去了？”赵铁柱问。“嗯，不然呢，
在这过夜啊？”赵铁柱跟着她站起来，说：“我帮你拎。”“不用。”林大鹅拒绝了，
“就半篮子野菜，我又不是没手。”她迈开步子就往村里走。赵铁柱落在后面半步，
就这么跟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山路不平，林大鹅走得不快，
赵铁柱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不快，但很稳。
风吹着她的粗布衣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单薄，又有点倔强。赵铁柱发现，
自己好像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她。以前在他眼里，林大鹅就是个疯子，
一个无理取闹、让他烦不胜烦的女人。他从来没想过，她不闹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沉默，
安静，甚至……有点落寞。走到村口，那群婆娘还没散。
看见林大鹅和赵铁柱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全都炸了锅。“哎哟！那不是铁柱吗？
他咋跟着那疯子一块儿回来了？”“你看铁柱那样子，不会是真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吧？
”“造孽啊！小翠那么好的姑娘，太可怜了！”王媳妇又站出来了，她叉着腰，
拦在林大鹅面前。“林大鹅！你又对铁柱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林大鹅停下脚，还没说话，
赵铁柱先开口了。“王嫂，话说清楚点，什么叫使手段？”王媳妇看见赵铁柱，有点心虚，
但仗着人多，胆子也壮了。“铁柱啊，你可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丧门星，谁沾上谁倒霉！
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小翠的？怎么对你的？”赵铁柱皱起眉头：“以前是以前。今天，
她就去挖了点野菜。”“挖野菜？鬼才信！”王媳妇说，“她肯定是又去河边堵小翠了！
小翠人呢？小翠是不是被她气跑了？”正说着，小翠从另一条路走过来。她眼睛还是红红的，
看见赵铁柱和林大鹅站在一起，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她哭着跑过来，
拉住赵铁柱的胳膊。“铁柱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她的！
你明明说跟她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赵铁柱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心里那点烦躁，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撒手！”他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小翠被他吓了一跳，
手松开了。赵铁柱看着她，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林大鹅身上。
林大鹅正抱着胳膊，跟看大戏一样，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与我无关。
赵铁柱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些人掰扯，简直就是浪费力气。他深吸一口气，
对着所有人说：“今天我跟林大鹅，就在村外山坡上遇上了。我问了句她挖的啥野菜，
就没了。完事。”他顿了顿，又看着小翠，语气放软了点：“小翠，你别多想。我心里没她。
”说完，他也不等小翠反应，转身就走了。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留下小翠在原地哭，
一群人交头接耳，和抱着胳膊看戏的林大鹅。林大鹅看着赵铁柱的背影，撇了撇嘴。
心里没她？那块腊肉是风吹来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她摇摇头，挎着篮子，也走了。
留下一地鸡毛，给别人收拾去。4林大鹅回到家，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她把怀里的腊肉和馒头拿出来，放在桌上。那块腊肉不大，但油汪汪的，看着就有食欲。
她咽了口唾沫，把腊肉切成薄片，又把早上挖的野菜洗了。土灶台生起火，锅里倒点水，
水开了，扔进几片腊肉，再放进野菜和土豆块。没一会儿，一股子混着肉香和菜香的味儿，
就在小屋里弥漫开来。林大鹅蹲在灶台前，一边往里添柴，一边用勺子搅锅里的汤。她觉得，
自己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以前在公司，天天吃外卖，油腻腻的，
吃完了嘴里还发苦。哪像现在，就这么点肉，这么点菜，就能香得人魂儿都飞了。汤煮好了，
她盛了一大碗，找了个豁了口的碗，就着灶台的热气，“呼噜呼噜”地喝。咸香，鲜美，
土豆面面的，野菜带着点清苦，正好解了腊肉的腻。她吃得满头大汗，一碗汤下肚，
浑身上下都暖和了。她靠在墙上，摸着滚圆的肚子，长出了一口气。这日子，
好像也没那么《奈何》。有肉吃，就行。……另一边，赵铁柱回到家，
心里那股子烦躁劲儿还没过去。他娘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黑着一张脸，就问：“铁柱，
咋了？谁惹你了？”赵铁柱没说话，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他娘跟过来，
拿布巾给他擦脸。“你这是跟谁置气呢？是不是又跟那林家丫头有关？
”赵铁柱把布巾抢过来，自己擦着，闷声说：“没有。”“还没有？”他娘撇撇嘴，
“全村都传遍了。说你跟她从村外一块儿回来，还为了她跟小翠吵嘴。铁柱啊，
你可别犯糊涂！那林大鹅不是个好东西，你离她远点！”赵铁柱把布巾一扔，说：“娘，
你不懂。”“我不懂？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那丫头，疯疯癫癫的，除了张脸好看点，
哪点比得上小翠？小翠多好的姑娘，勤快，孝顺，还对你一心一意。你可别被狐狸精勾了魂！
”赵铁柱被他娘说得头都大了。“她不是狐狸精。”“不是狐狸精她能天天缠着你？
”“她今天没缠着我！”赵铁柱忍不住吼了一句。吼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他娘也愣住了，
看着他，半晌才说：“铁柱，你……”赵铁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进了屋，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坐在炕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娘说得对，小翠是好姑娘，
全村人都这么说。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以后肯定是要娶小翠的。可今天，
当他看见小翠哭着质问他的时候，他心里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烦躁。他烦躁她的哭闹，
烦躁她的不信任，更烦躁她把所有事都算在林大鹅头上。而林大鹅呢？她从头到尾，
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看戏，吃肉，回家关上门。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也不在乎他跟小翠怎么样。这种不在乎，让赵铁柱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跟一只老虎斗，斗得精疲力尽，结果有一天发现，人家那不是老虎，
就是只懒洋洋的猫，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他躺倒在炕上，胳膊枕在脑后，看着屋顶的茅草。他想起林大鹅吃他那个馒头时的样子，
想起她把腊肉揣进怀里时眼睛亮了一下又赶紧暗下去的样子，
想起她一本正经地说“野菜谢谢你”的样子。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有点明白她了。她不是疯，也不是傻。她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在乎。
可为什么，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会让他这么在乎呢？……第二天，
林大鹅照旧睡到自然醒。她今天没任务，就是在家待着。她把那块剩下的腊肉用绳子穿了，
挂在房梁上，看着那块肉，心里就踏实。她决定干点活。她家院子里长满了草，
都快能养兔子了。她找了把镰刀，开始割草。太阳晒得人头皮发麻，她割一会儿，歇一会儿。
割到一半，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林大鹅抬头一看，又是赵铁柱。他今天没提灯笼，
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棵小树苗。林大鹅看着他，手里的镰刀没放下。“你又来干啥？
”赵铁柱被她问得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我路过。”“我家在村头，
你家在村尾，你路过？”赵铁柱的脸皮子又开始发僵。他发现，在林大鹅面前，
他所有的话术都失灵了。他索性不装了，把篮子往前一递。“我娘让我送来的。”“送啥？
”“果树苗。”林大鹅看着那几棵光秃秃的树苗，又看看他。“为啥？”赵铁柱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娘说……说你一个姑娘家，过日子不容易。这几棵是桃树苗，
好养活，过两年就能结桃子了。”林大鹅听完，没说话。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他娘的意思。
他娘恨不得离她八丈远。这是赵铁柱自己的意思。他找了个这么拙劣的借口。
林大鹅心里那点《奈何》的悲凉，又冒出来一点。她不喜欢欠人情。
尤其是这种不清不楚的人情。她把镰刀往地上一插，说：“我不要。你家树苗，自己留着种。
”赵铁柱急了。“这不是我家的！是……是村长分下来的，每家都有，我家多出来两棵！
”林大鹅瞥了他一眼：“是吗？那你去问问王嫂家要不要，她家院子大。
”“你……”赵铁柱被她堵得没话说。他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一横，
把篮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我放这儿了！你要不要，自己看着办！”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大鹅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树苗。她站那儿，站了半天。
最后，她走过去，把那几棵树苗捡了起来。5林大鹅最终还是把那几棵桃树苗给种下了。
她没地方种，就种在院子角落里，靠着墙根。她挖了三个坑，把树苗放进去，培上土，
又用瓢舀水浇上。干完这些，她出了一身汗，腰也直不起来了。她坐在门槛上，
看着那三棵歪歪扭扭的小树苗，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欠赵铁柱的。可这三棵树，
就像三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叹了口气。《奈何》啊。这日子，咋就这么多麻烦事。
……赵铁柱回到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林大鹅会不会把树苗种下。
他甚至有点怕她直接把树苗当柴火烧了。他干啥都心不在焉。他去铁匠铺打铁，
锤子都砸在自己手上了，疼得他“嗷”一嗓子。铁匠铺的李师傅看着他直乐。“铁柱啊，
你这是魂儿丢了？想哪个小媳妇呢？”赵铁柱脸一红，嘴硬道：“胡说八道啥！
我就是没睡好！”下午，他实在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说去村东头修个栅栏，
绕到了林大鹅家附近。他不敢靠太近，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往里瞧。
他看见那三棵树苗，已经被种在了院子角落。林大鹅正坐在门槛上，看着那几棵树苗发呆。
赵铁柱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肚子里。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高兴。
就好像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想让她过得好一点。不为别的，就为……她吃他那个馒头的时候，那副满足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林大鹅彻底摆烂了。她不找小翠麻烦，也不去招惹赵铁柱。
每天就在家待着，喂喂她那头瘦猪，侍弄侍弄那几棵小树苗，或者搬个板凳在门口晒太阳。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从单纯的厌恶，变成了好奇和不解。这林大鹅，好像真的不疯了。
可她还是那么孤僻，谁也不搭理。小翠来找过她几次。第一次，小翠是来示威的。
她站在林大鹅家门口，说：“林大鹅，我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装模作样的，
铁柱迟早会看穿你！”林大鹅当时正在给猪喂食，她抬起头，看了小翠一眼，说：“哦。
”然后就没下文了。小翠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第二次，小翠是来试探的。她提着一篮子鸡蛋，说：“林大鹅，以前是我不对，
我不该总跟铁柱说你坏话。这鸡蛋你拿着，咱们……咱们和好吧。”林大鹅正在门口晒太阳，
她连眼皮都没抬。“拿走。我家鸡下的蛋，够吃。”小翠的脸涨得通红，提着鸡蛋，
灰溜溜地走了。小翠彻底懵了。她不知道林大鹅到底想干嘛。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让她觉得无从下手。她所有的招数，都打在了棉花上。而赵铁柱，来的次数更勤了。
他今天送点盐，明天送点油，后天又送来几条鱼。他每次都有借口。“这盐是我去镇上换的，
多出来的。”“这鱼是河里捞的，我一个人吃不完。”“这油是我家榨的，你尝尝。
”林大鹅一开始还拒绝，后来发现拒绝没用，他就把东西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她也就懒得拒绝了。她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心里那本账，记得清清楚楚。
她欠赵铁柱的人情，越来越多了。这天，林大鹅正在院子里劈柴。她力气小，那斧子下去，
柴火就弹起来，劈了半天，就劈好了一小堆。她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柴火堆上。
正歇着，院门又被推开了。赵铁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把斧子。他看见她坐在地上，
旁边是那堆没劈开的柴火，二话不说，走过去，拿起斧子，“吭哧吭哧”就劈了起来。
他力气大，斧子在他手里跟玩具似的。一下一个准，柴火“咔嚓”一声就裂成两半。
没一会儿，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林大鹅看着他那宽阔的背影，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她忽然觉得，口有点干。赵铁柱劈完柴，把斧子一扔，转过身来，
用袖子擦了擦汗。他看见林大鹅正盯着他看，眼神有点直。“看啥？”他问，声音有点哑。
林大鹅回过神，移开目光，说：“看你力气大。”赵铁柱笑了。他一笑，
脸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劲儿就没了，露出一口白牙。“那当然。”他得意地说，
“村里没比我力气更大的。”林大鹅“哦”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谢了。
改天请你吃饭。”赵铁柱眼睛一亮。“真的？”“真的。”林大鹅说，“就今天晚上。
用你送的鱼。”赵铁柱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自己像个毛头小子，第一次约姑娘。
“好……好啊！”“那你晚上来。”林大鹅说完，就进屋了，
留下赵铁柱一个人在院子里傻乐。晚上，赵铁柱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准时出现在林大鹅家门口。他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林大鹅把门打开，
屋里飘出阵阵鱼汤的香味。“进来吧。”赵铁柱走进去，屋里收拾得挺干净。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盘是清蒸鱼，一盘是炒鸡蛋，汤是鱼汤。“坐吧。”林大鹅说。
赵铁拘谨地坐下。林大鹅给他盛了一碗饭，又给他夹了一块鱼。“吃吧。”赵铁柱拿起筷子，
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很嫩，很鲜，没有一点土腥味。他吃遍村里各家做的鱼，
林大鹅做的，是最好吃的。他一边吃，一边偷偷看林大鹅。她就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吃着，
不说话。灯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得像玉。赵铁柱觉得，自己有点醉了。不是酒醉，是心醉。
他吃完一碗饭，林大鹅又给他盛了一碗。“慢点吃，锅里还有。”赵铁柱看着她，
忽然说：“林大鹅。”“嗯？”“你……挺好的。”林大鹅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抬起头，
看着赵铁柱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
亮晶晶的东西。她心里那点《奈何》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6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赵铁柱说完那句“你挺好的”，自己脸先红了。
他一个大男人，糙了半辈子，头一回说这么……肉麻的话。他为了掩饰尴尬，埋头大口吃饭，
嘴里塞得满满的，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林大鹅看着他，没说话。她心里有点乱。
她知道赵铁柱对她有意思。她不傻。那些送来的东西，那些拙劣的借口，都说明了一切。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个穿书者，是个注定要领便当的恶毒女配。她来这儿的目的，
就是摆烂等死。她不想跟任何人产生感情，尤其是跟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感情这东西，
太麻烦了。也太伤人了。她以前在原来的世界，谈过一次恋爱。爱得死去活来，
最后发现对方是个渣男，骗了她感情，还骗了她钱。从那以后，她就把自己的心给锁起来了。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何况，她跟赵铁柱，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沉默着，
赵铁柱也沉默着。一顿饭，在一种奇怪的安静中吃完了。赵铁柱放下碗，抹了抹嘴。
“我……我吃好了。”“嗯。”林大鹅开始收拾碗筷。赵铁柱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站了起来。
“我……我来帮你。”“不用。”林大鹅拒绝得很干脆，“你是客。
”“我……”赵铁柱还想说啥，林大鹅转过身，看着他。“赵铁柱。”“啊？”“天晚了，
你该回去了。”赵铁柱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他知道，
这是下逐客令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行。”他转身，
一步步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大鹅正站在桌边，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赵铁柱的心，
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没再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关上，
隔绝了屋里的一切。林大鹅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月光很好，
亮堂堂的，跟水银似的。她看见赵铁柱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慢慢地，
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她心里那点《奈何》的悲凉，又浓了。她不是铁石心肠。赵铁柱的好，
她都记在心里。他送的每一棵菜，每一块肉，劈的每一根柴，她都记得。可她不能回应。
她就像个借住在这里的客人，随时都可能离开。她不能给这个家，这个村里的人，
留下任何念想。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上窗户。算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摆烂的一天。……赵铁柱一夜没睡好。他脑子里全是林大鹅那张脸，
她说“天晚了，你该回去了”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空落落的，像口深井。他觉得，
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他是不是太心急了？吓到她了？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
无精打采地去巡夜。巡到村西头的小河边，他看见了小翠。小翠一个人坐在河边，抱着膝盖，
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哭。赵铁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小翠，这么晚了，
你咋还在这儿？”小翠抬起头，看见是他，哭得更凶了。“铁柱哥！”她扑进他怀里，
“铁柱哥，我好想你啊！”赵铁柱被她抱住，身体僵得像块木头。
他闻到她身上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可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轻轻地推开她。“小翠，
你别这样。”小翠看着他，眼泪汪汪地说：“铁柱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你闹脾气。
我以后再也不了。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赵铁柱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心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烦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大鹅。他想知道她今天吃得好不好，
睡得好不好，院里的那几棵树苗，有没有长出新叶子。他不想在这儿跟小翠耗时间。“小翠，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们……不合适。”小翠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铁柱哥，你……你说啥？”“我说，我们不合适。
”赵铁柱重复了一遍，“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
”小翠哭喊着，“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林大鹅？是不是因为她？”赵铁柱沉默了。
他不能说不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他的沉默，对小翠来说，就是默认。
小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从伤心，变成了怨毒。“是……是她！是她抢走了你！
”她猛地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往林大鹅家的方向冲去。“我要去找她算账！我要问问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赵铁柱大惊，赶紧上前拉住她。“小翠，你冷静点！不关她的事！
”“你放开我！”小翠拼命挣扎，“你护着她！你还在护着她！赵铁柱，我恨你！我也恨她！
”两个人在河边拉拉扯扯，小翠情绪激动，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河水不深，但小翠不会水，在水里扑腾着，很快就没了顶。赵铁柱脑子“嗡”的一声。
他来不及多想，跟着就跳了下去。河水冰冷刺骨。他在水里摸索着，
很快就抓住了小翠的胳膊，把她拖上了岸。小翠呛了好几口水，昏迷不醒。
赵铁柱给她控着水，心里一片冰凉。完了。这下，全完了。书里的情节，还是发生了。
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小翠落水，他救了她。他跟林大鹅之间，
那点刚刚冒头的、微不足道的可能，就这么被这场河水，彻底冲没了。他知道，明天一早，
整个村子都会知道，他为了救小翠，跳进了冰冷的河里。他会成为全村人交口称赞的英雄。
而他跟小翠的婚事，也会被立刻提上日程。
至于林大鹅……她会再次成为那个恶毒的、人人唾弃的女配。赵铁柱看着昏迷的小翠，
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忽然觉得，这日子，真没意思。7第二天，杏花村炸了锅。
“听说了吗？小翠掉河里了！”“是啊！被铁柱救上来的！大半夜的，
铁柱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真是英雄啊！为了救小翠，自己都冻病了！”“这俩孩子，
真是天生一对！这婚事，我看就定下来吧！”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
飞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版本被演绎得五花八门。有的说，是林大鹅又去欺负小翠，
想把她推下水，结果被赵铁柱撞见了。有的说，是小翠自己想不开，
因为赵铁柱被林大鹅迷住了，她投河自尽。还有的说，是林大鹅和赵铁柱在河边幽会，
被小翠撞见，三个人争执起来，小翠才掉下去的。不管哪个版本，林大鹅都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成了那个破坏英雄救美、棒打鸳鸯的恶毒女配。林大鹅是在家门口听到这些流言的。
她刚端着碗出来，准备喂猪，就听见隔壁的王媳妇正跟人唾沫横飞地讲着“最新版本”。
“……那林大鹅，就是个狐狸精！她把铁柱勾引到河边，正要干那不要脸的事，
就被小翠给撞见了！小翠要喊人，她就动手把小翠推下河！要不是铁柱机灵，小翠就没命了！
你们说，这女人毒不毒？”周围的人一片唏嘘。“太毒了！真该沉塘！
”“铁柱也是鬼迷心窍了，咋就看上这么个货色！”“小翠真可怜啊……”林大鹅站在那儿，
听着这些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手里的猪食盆，都没抖一下。她早就想到了。
只要跟赵铁柱、小翠扯上关系，她就免不了被当成坏人。她早就习惯了。她把猪食倒进猪槽，
看着那头瘦猪“哼哧哼哧”地吃着。她心里想，这猪，比村里人会过日子。至少它只关心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