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七次怀孕。嫁给顾承泽七年，我就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母猪。肚子鼓起来，瘪下去，
再鼓起来。六个孩子了。我一个都没抱过超过三天。每次刚能从产床上爬起来，
管家就会抱着襁褓站在病房门口。“太太，先生吩咐了，孩子由老宅那边照管。
”顾承泽从不来看我产后的样子。他只在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出现在卧室。
像完成任务一样掀开我的被子。完事了就背对着我抽烟。烟圈飘到我脸上，辣得眼睛疼。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让我见孩子。他吐了个烟圈，说：“你只需要负责生，其他的不用管。
”婆婆更直接。她拿着镶钻的手杖戳我的肚子。“我们顾家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生不出带把的，就给我一直生。”“什么时候凑够三个儿子，
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当我顾家的正经少奶奶。”我信了。像个傻子一样信了。
我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爸妈说我能嫁给顾承泽，是祖坟冒青烟。他们不知道。
这青烟烧得我骨头都快焦了。这个月的产检，我特意换了家医院。想偷偷做个B超，
看看这胎是不是男孩。护士递来化验单的时候，一个白色信封掉在了地上。我捡起来，
上面写着“代孕协议副本”。甲方：顾承泽。乙方：林晚。我的名字。协议里写着。
乙方自愿为甲方代孕。胎儿归属权归甲方所有。产后甲方支付乙方一百万。
乙方不得探视、接触胎儿。如有违约，乙方需赔偿甲方十倍违约金。落款日期是七年前。
我们结婚登记的第二天。手里的化验单飘落在地。上面的“孕12周+”刺得我眼睛生疼。
原来不是生儿子。我只是个代孕的工具。顾承泽的白月光苏晴。
那个传说中七年前车祸成了植物人的钢琴家。他说过。苏晴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可惜不能生育。所以。他娶我。就是为了让我给苏晴“借肚子”？那我的孩子。
生下来就成了别人的？我攥着协议冲进顾家别墅的时候。顾承泽正在客厅看文件。
我把协议摔在他脸上。“顾承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捡起来看了一眼。
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看见了？”“所以我的孩子，都被你送给苏晴了？”我的声音在抖。
他放下协议。端起佣人递来的咖啡。“苏晴需要孩子作伴。”“你安心生，钱不会少你的。
”“那是我的孩子！”我吼出来，眼泪掉下来。“你把他们还给我！
”他猛地把咖啡杯砸在地上。碎片溅到我脚边。“林晚，认清你的位置。
”“你一个穷山沟出来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地里刨土豆。”“给你钱，
让你生孩子。”“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他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我心里。我踉跄着后退。
撞在墙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动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在顾家老宅外听到的话。那天我又想去看孩子。趴在后墙的栅栏上。
听见管家跟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话。“……这几个的各项指标都不错。”“等再大点，
就可以安排配型了。”“顾先生交代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配型？配什么型？
我冲进楼上的书房。顾承泽的电脑没关。屏幕上是苏晴的病历。植物人。需要器官移植。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留着我的孩子。根本不是给苏晴作伴。他是在等他们长大。
等他们的器官长到能用的时候。挖出来给苏晴换上。我转身想跑。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
顾承泽突然从背后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你想去哪？”“想毁了我的计划？
”额头磕在墙上，出血了。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林晚，别逼我对你家人动手。
”“你爸妈还在乡下等着你的钱盖房子吧？”“你弟弟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你要是敢动这个孩子一根手指头。”“他们……”我猛地推开他。血水流进嘴里，
咸腥的。“顾承泽，你不是人！”他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扔给我。
“你以为你跑得掉？”报纸是五年前的。社会版头条。著名钢琴家苏晴车祸身亡，
肇事司机逃逸。照片上的苏晴。盖着白布躺在马路上。苏晴……五年前就死了？那这七年。
他逼我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顾承泽走过来。用手帕擦我额头的血。
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珍宝。可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晚晚，别害怕。
”“你只需要乖乖生下这个孩子。”“等他满月。”“我们的儿子就有救了。”儿子？
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他不是说。我的孩子都被送去老宅了吗？顾承泽的手抚上我的肚子。
眼神里充满了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你不知道吧。”“七年前。”“苏晴出事的时候。
”“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早产。”“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
需要亲属的心脏移植才能活。”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所以。
他逼我生的这七个孩子。不是给苏晴的。是给他那个早产的私生子。当备用心脏的？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干呕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笑得更开心了。“晚晚，你要乖。”“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医生说，这个的匹配度最高。”“只要他顺利生下来。”“我们的小宝就能健康长大了。
”小宝。他连名字都取好了。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在老宅听到的另一句话。
管家跟白大褂说：“前六个都失败了，这个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失败了。是什么意思？
那六个孩子。我的六个孩子。他们现在还活着吗？我不敢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砸在顾承泽的手背上。他皱了皱眉。把我的手按在肚子上。“感受一下。”“他在动呢。
”“多有活力的小家伙。”“将来一定能救小宝的命。”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到墙角。
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自己的肚子。“顾承泽，你让我死。
”“我死也不会让你再伤害我的孩子！”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阴鸷。“林晚，
放下刀。”“别逼我。”“你要是敢伤了这个孩子。”“你乡下的爸妈，
还有你那个宝贝弟弟。”“我会让他们跟你一起陪葬。”楼下传来开门声。佣人走了进来。
低着头说：“先生，张医生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针管。
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顾承泽指了指我。“给她打一针安胎针。”“确保她和孩子都安全。
”张医生点点头。朝我走过来。我挥舞着水果刀。“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捅下去！
”张医生停下脚步。看向顾承泽。顾承泽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屏幕上。我爸妈被绑在老家的柴房里。弟弟被按在地上。脸上全是血。“林晚，你看清楚了。
”“放下刀。”“不然。”“下一秒。”“你就见不到他们了。”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张医生走过来。冰凉的针头扎进我的胳膊。
液体缓缓推进去。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在失去意识前。我听到顾承泽说。“把她关进卧室。
”“派人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黑暗吞噬我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不能。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带着我的孩子。逃出这个地狱。
可是。我能逃得掉吗？门被锁上的声音。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真正的噩梦。
才刚刚开始。我在卧室里醒来的时候。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药味。张妈端着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太太，
该喝安胎药了。”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一直躲着我。我盯着她的手。那双手在发抖。
药碗里的汤药晃出小小的涟漪。“这不是安胎药吧。”我开口的时候。
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张妈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太太，您……您说什么呢？
”“这是先生特意让张医生开的方子。”“对孩子好。”我笑了。笑出声的时候。
肋骨疼得像是断了。“对孩子好？”“还是对顾承泽的那个私生子好？
”张妈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她一裤腿。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太，您别问了。”“求求您了。”“就当是为了您的家人。”“乖乖听话吧。
”我看着她发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
给我端来一碗小米粥。“太太，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喝点粥暖暖胃。”那时候的她。
眼神里还有点温度。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她面前。“张妈，
你孙子是怎么死的？”她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惊恐。“太太，
您……”“我听见你跟门卫聊天了。”“你说你孙子三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
”“需要骨髓移植。”“可你没钱。”“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我蹲下来。
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你不恨那些有钱人吗？”“他们能花几千万买个器官。
”“却连给你孙子做次化疗的钱都不肯借。”张妈的嘴唇哆嗦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那有什么办法啊。”“我们这种人。”“命贱。
”“怎么跟人家比啊。”“我儿子儿媳妇因为这个事离婚了。”“我现在就一个人。
”“能在顾家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银镯子。
是我妈给我的陪嫁。我把镯子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唯一的值钱东西了。”“你帮我个忙。
”“我知道你有个远房侄子在报社当记者。”“你把这个交给她。”“让她去查顾承泽。
”“查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能把我的孩子救出来。”“我保证。
”“一定让你侄子拿到大新闻。”“到时候。”“你就能拿到一大笔奖金。
”“去给你孙子立个好点的墓碑。”张妈的手紧紧攥着镯子。指节都白了。她突然站起来。
把镯子扔在地上。“太太，您别害我了！”“顾先生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被他发现了。”“我这条老命就没了！”她捡起地上的碎片。
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门被锁上的声音传来。我看着地上的银镯子。碎成了好几瓣。
就像我的心一样。原来。在顾家这种地方。连一点善意都找不到。接下来的几天。
顾承泽没再出现。但每天都有医生来给我做检查。用各种仪器听胎心。量血压。抽血。
好像我肚子里的不是孩子。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婆婆每天下午都会来。
坐在沙发上喝下午茶。用眼角的余光瞥我。“听说你又不老实了？
”“还想让张妈给你通风报信？”“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她放下茶杯。走到我面前。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指戳我的额头。“你那个乡下的弟弟。
”“昨天在学校跟人打架了。”“把人家的胳膊打断了。”“对方家长要赔五十万。
”“不然就报警。”“你爸妈哭着给我打电话。”“求我帮忙。”“你说。
”“我该不该帮呢？”我的心猛地一沉。弟弟从小就老实。怎么可能跟人打架？
肯定是顾承泽搞的鬼。“你想怎么样？”我咬着牙问。婆婆笑了。
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很简单。”“乖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等孩子满月了。
”“我就让顾承泽把你弟弟弄出来。”“再给你家盖栋新房子。”“不然。
”“你弟弟这辈子。”“就只能在牢里过了。”我看着她得意的嘴脸。突然觉得很恶心。
这些有钱人。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能用钱收买？是不是觉得所有人的尊严都可以随便践踏？
我猛地站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被惊动了。踢了我一下。很轻。却像一道暖流。
流遍了我的全身。“你告诉顾承泽。”“想让我乖乖生孩子。”“除非我死。
”婆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反了你了！
”“一个不下蛋的鸡。”“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我看你是忘了前几个孩子了！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屏幕上。
六个孩子穿着一样的衣服。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最小的那个。
才刚会走路。却像个木偶一样。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牵着。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婆婆把手机凑到我面前。“看到了吗？
”“他们现在吃得好睡得好。”“比在你身边强多了。”“你要是识相点。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说不定还能让你远远看他们一眼。”“不然。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们！”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死死攥在手里。“把视频发给我！
”“不然我现在就撞墙死给你看！”婆婆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你疯了？
”“你要是死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小宝怎么办？”我一步步逼近她。
眼睛死死盯着她。“把视频发给我。”“现在就发。”“不然。”“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婆婆的手哆哆嗦嗦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视频发给了我。我看着手机里的孩子们。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光。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就像一群被圈养的小动物。等着被人宰割。我必须救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婆婆发完视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门被锁上的时候。我瘫坐在地上。
把脸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抬起头。擦干眼泪。打开手机里的视频。
一遍遍地看。突然。我发现了一个细节。视频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底下有一个红色的邮箱。我认得那个邮箱。在顾家老宅的后门。
也就是说。我的孩子们。现在就在顾家老宅里！我突然想起张妈刚才说的话。
她说她侄子在报社当记者。也许。我可以从这里下手。我把手机里的视频保存好。
然后开始在房间里翻找。想找个能藏东西的地方。突然。我的手碰到了床板底下的一个硬物。
我把床板掀开。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是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我爸给我的。
他说让我遇到什么事就录下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我一直把它忘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我按下录音笔的开关。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就在这时。
门突然开了。顾承泽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件婴儿的小衣服。粉色的。
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莲花。“晚晚，你看。”“我给我们的孩子买的。”“好看吗？
”我把录音笔藏进被子里。手指紧紧攥着。“顾承泽。”“你把我的孩子关在老宅里。
”“到底想干什么？”他走到我面前。把小衣服放在我的肚子上。“你放心。
”“他们都很好。”“有专门的人照顾。”“比在外面安全多了。”“等我们的小宝好了。
”“我就把他们都接回来。”“让他们一起生活。”“到时候。
”“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大家庭了。”我看着他虚伪的笑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顾承泽。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会让我见他们？”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凉。
像冰块一样。“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