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窃取的人生我叫周维,一名理论物理学家。
我的世界曾由严谨的公式和温暖的家庭构成,稳定而真实。直到那场爆炸。不是结束,
而是我被驱逐出自己人生的开始。我在市郊的河里被捞起来,昏迷不醒。救援人员说,
我像是从高处落水,身上还有爆炸造成的灼伤和冲击伤。他们根据我残破衣物里的证件,
确认了我的身份——周维,那个在三天前因实验室爆炸而“失踪”的物理学家。
“失踪”……多么可笑的词。当我终于在医院醒来,面对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是彻骨的冰寒。警方来做笔录,我急切地诉说爆炸的经过,我的工作,
我的家庭……但那位老刑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怀疑。“周先生,”他打断我,
“根据我们调查,‘周维’博士在爆炸发生后,就被列入失踪名单。
但他的妻子林薇女士昨天才来警局销案,因为……她丈夫已经回家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回家?这不可能!我一直昏迷!我刚醒!”“我们核实过,”警察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维’博士现在就在家中休养。他的实验室同事、邻居,包括他的妻子,
都确认了他的身份。”“那是假的!”我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输液管被扯得哗哗作响,
“有人冒充我!你们去查他的DNA!查他的指纹!
”老刑警叹了口气:“周维先生——或者说,我们该如何称呼您?
——我们已经做了初步比对。您和系统里周维博士的指纹……并不匹配。”并不匹配。
这四个字像丧钟一样在我脑海里轰鸣。我的指纹……不再是我的了?“这不可能!
是你们搞错了!让我见林薇!让我见我的妻子!”我嘶吼着,像一头困兽。
警察摇了摇头:“林薇女士拒绝见您。她通过电话明确表示,她的丈夫已经回家,
她不想再被这件事打扰。她认为……您可能是在爆炸中伤到了大脑,或者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们给我安排了心理评估。报告上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与“严重的身份认知妄想”。
我被社会性死亡了。在法律和所有社会关系的层面,“周维”已经平安回家。而我,
这个拥有周维全部记忆、情感和意识的“存在”,
成了一个顶着周维面孔的、无家可归的幽灵。几天后,我被迫出院。身无分文,
所有的银行卡都已冻结——属于“周维”的财产,自然由那个回家的“周维”接管。
我像游魂一样,凭着记忆走到我家楼下。那扇熟悉的窗户亮着温暖的灯光。
我躲在街角的阴影里,死死地盯着小区门口。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我”,
穿着我常穿的那件夹克,一手牵着我的女儿念念,另一只手拎着一袋水果,
和林薇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念念蹦蹦跳跳,仰着头在对那个男人说些什么,
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那一刻,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那个冒牌货不仅窃取了我的身份,他还在演绎我的生活!他用我的脸,住我的房子,
抱我的妻子,牵着我的女儿!而我,真正的我,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
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切,被整个世界遗弃。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淹没了我。
这不是简单的冒充,这是一场精准的、彻底的替换。他不仅取代了我,
还抹杀了我存在的所有证据。我必须接近他,我必须知道他是谁!我必须夺回我的人生!
我压低了帽檐,像最卑劣的跟踪狂,悄悄地跟了上去。他们走进了小区附近的社区公园。
那个冒牌货陪着念念在玩滑梯,林薇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多么温馨的一幕。却是我的人间地狱。我躲在一棵大树后,血液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冰冷。
就在这时,陪着念念从滑梯上下来的那个“周维”,似乎无意间,朝我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光线昏暗。但我分明看到,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被跟踪者应有的警惕或疑惑。那是一个……洞悉一切,
带着嘲讽和怜悯的——微笑。他看见我了。他知道我会来。他知道我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第二章:灰烬中的密码那个来自冒牌货的、洞悉一切的微笑,像冰水浇头,
让我在公园的寒夜里瑟瑟发抖。他不是窃贼,他是猎人。而我,是落入他陷阱的猎物。
希望似乎彻底断绝。直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在绝望中闪出微光——实验室爆炸了。
那个冒牌货能取代我的社会身份,能抹去我的数字痕迹,
但他能瞬间清理掉一个被警方和校方联合封锁的、刚经历爆炸的废墟吗?物理的残骸,
不会说谎。那里,或许还残留着能证明“我”存在过的,最后的证据。
我再次联系了那个老刑警,语气近乎哀求:“实验室!爆炸现场!
那里一定有东西能证明我的身份!我的工作笔记,我的私人物品……求你再信我一次!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能想象他紧锁的眉头和脸上的挣扎。“现场已经初步勘察完毕,
定性为意外。”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但……因为涉及敏感研究,
核心区域还处于封锁状态,由学校保安和警方轮流值守。”我的心沉了下去。“……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封锁线不可能滴水不漏。
…对于一个曾经在那里工作了好几年、清楚每一条通风管道和后勤通道的‘前研究员’来说。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是在暗示我……“我什么也没说。”老刑警迅速补充,
随即挂断了电话。足够了!这是在默许,甚至是指引我,用非常规手段潜入现场!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阴沟里的老鼠,靠着捡剩饭和偷来的零钱度日,
同时围着已成废墟的实验室大楼踩点。爆炸主要摧毁了西侧的实验区,
我所在的办公室和资料区在东侧,结构受损,但未被火焰完全吞噬。警戒线拉得很远,
值守的保安在夜间会定时巡逻,但存在空档。时机就在今晚。借着浓云的掩护,
我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一段因爆炸而松动的围墙铁丝网下钻过,潜入内院。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化学品的刺鼻气息。废墟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在夜色中露出狰狞的轮廓。我避开主路,贴着墙根的阴影,像壁虎一样移动。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每一次巡逻手电的光束扫过,都让我紧贴墙壁,屏住呼吸。终于,
我来到了东侧资料区的后墙。这里有一扇平时用于紧急通风的百叶窗,
连接着内部一条不常用的维修通道。我用偷来的工具,撬开因爆炸而变形的插销,
费力地钻了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天花板塌陷了一半,裸露的电线像垂死的藤蔓,
文件和碎玻璃铺了满地。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窒息的灰尘。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
将一切映照得如同鬼域。我凭着记忆,在瓦砾和倒伏的柜子间艰难爬行,
朝着我办公室的方向。手掌被碎玻璃划破,鲜血混着灰尘,黏腻而疼痛。但我顾不上了。
终于,我看到了那扇熟悉的、已经扭曲变形的办公室门。它虚掩着,门板上覆盖着黑灰。
我用力推开它,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办公室里更是惨不忍睹。文件柜翻倒,书籍散落,
电脑显示器摔在地上,屏幕碎裂。但奇迹般地,
那个我存放最重要私人物品和备份笔记的防火保险柜,虽然被熏得漆黑,却依然立在墙角,
看起来结构完好。密码!我和林薇的结婚纪念日!我扑过去,颤抖着转动密码盘。咔哒。
锁开了!希望之火再次燃起!我猛地拉开沉重的柜门——里面,是空的。除了灰尘,
空无一物。所有的笔记,备份硬盘,甚至我和家人的合影……全都不见了。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我瘫坐在冰冷的、布满灰烬的地上。他还是快了一步。
他清理了这里,抹掉了一切。完了。彻底完了。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我。或许,老刑警是对的,
我真的是个疯子,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就在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淹没时,我的指尖,
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划过。等等……这个触感……我猛地俯下身,
不顾一切地用袖子擦拭着保险柜下方、与地板缝隙间积聚的厚厚灰烬。在那里,
就在保险柜金属底座边缘与地板的夹角处,卡着一样小小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东西。
是一个U盘。一个非常古老的、金属外壳的U盘。它的尾端,
还挂着一个手工制作的、已经烧焦了一半的小木牌,
上面是我女儿念念稚嫩的笔迹:“爸爸的宝藏”。是它!
这是我很多年前用的第一个加密U盘,后来因为容量太小被淘汰,
但我舍不得女儿送的小木牌,就一直把它当作……一个幸运符,
藏在保险柜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连林薇都不知道!爆炸震开了夹层,它掉出来,
滑进了这个缝隙!那个冒牌货清理时遗漏了它!我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的伤口生疼,却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我还有希望!
我必须立刻读取它!需要电脑,需要安全的电脑!我小心翼翼地将U盘藏进贴身口袋,
准备沿原路返回。然而,就在我转身,借助应急灯的微光看向门口时,我的血液,
在瞬间冻结了。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他背对着走廊里更昏暗的光线,
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一个大致的、与我无比相似的轮廓。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早已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等待着我自投罗网。是那个冒牌货?还是保安?
不……那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注视感……是他。一定是他。他连我会来这里,都算到了。
我们隔着满地的狼藉,隔着空气中漂浮的死亡尘埃,无声地对峙着。他向前,
缓缓踏出了一步。鞋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第三章:废墟对峙那声“咔嚓”,不是踩碎玻璃。是踩碎了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站在门口,阴影为他勾勒出与我别无二致的轮廓。应急灯的绿光吝啬地涂抹在他身侧,
却照不进他面孔的深处,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
弥漫在整个破碎的空间里。我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贴身口袋里的U盘,此刻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来了。他果然来了。时间仿佛凝固。
废墟里只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飘落。终于,他动了。不是冲向我,而是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闲庭信步般跨过门槛,鞋底小心地避开较大的碎块,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摩擦声。他的目光,
扫过翻倒的文件柜,摔碎的电脑,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我。
“你不该来这里。”他开口了。声音。是我的声音。连那因为长期熬夜而带着的一丝沙哑,
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这声音里,没有我此刻应有的惊恐或愤怒,
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宠物不听话时的无奈。
这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胆寒。“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你到底是谁?!”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足以让我看清他脸上更多细节,
却又保持在一种微妙的、我无法瞬间暴起发难的范围。太像了。不仅仅是五官,
连眼角细微的纹路,眉宇间习惯性蹙起的神态,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确信自己站在这里,
我几乎要以为是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我是周维。”他平静地陈述,
仿佛在说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放屁!”积压的恐惧和愤怒终于爆发,我低吼道,
“你是冒牌货!你偷了我的脸!偷了我的家!偷了我的人生!”“偷?”他微微偏头,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表情”的东西——一种极其轻微的、带着嘲讽的困惑,
“为什么你认定,是你‘被偷了’,而不是你……‘走错了地方’?”走错了地方?
这句话像一道诡异的闪电,劈入了我混乱的脑海。“看看这里,”他抬起手,
指向周围的一片狼藉,“你所依仗的,能证明你存在的‘证据’,在哪里?你的笔记?
你的照片?甚至连你保险柜里的‘宝藏’……”他的目光,
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刚才俯身摸索的那个角落,“……不也空空如也吗?”他知道!
他连我刚刚在找U盘都知道!他是不是……也看到了?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法律、社会关系、甚至你最亲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我,证明我才是周维。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你,
拥有着周维的记忆,却无法被任何现实锚定。像不像……一个迷路的孤魂?
一个从某个错误的时间线里,不小心漂流过来的……回声?”错误的……时间线?回声?
他是在暗示平行宇宙?暗示我才是那个意外闯入的“异物”?不!这不可能!
我的记忆如此真实,我的情感如此炽烈!念念的笑容,晓宇的牙牙学语,
林薇掌心的温度……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在混淆视听!”我拒绝被他的话术带偏,
“你就是个高明的骗子!一个……克隆人?或者用了什么先进的易容技术!”“克隆?易容?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废墟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洞,“如果技术能做到如此完美,
那‘真实’本身,又该如何定义?”他停下脚步,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张翻倒的办公桌的距离。
“看看你的手。”他突然说。我下意识地低头。手掌上,刚才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混着黑灰,一片狼藉。“疼痛,是真实的,对吗?”他看着我的手,然后又抬起自己的手,
那双手干净、修长,是常年待在实验室的手,但没有伤口。“但这份‘真实’,
能证明你是周维,而我不是吗?”他用最朴素的逻辑,解构着我赖以支撑的根基。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感到一阵无力,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哑。“我想帮你,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真诚?“接受现实,周维。或者,无论你是什么。这个身份,
这个人生,现在属于我。纠缠下去,对你,对你所‘认为’的家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这是在劝降?让我主动放弃我自己?“你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用一个新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他提出了“解决方案”,仿佛在为我着想,
“这比你现在这样,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挣扎,要好得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死死盯着他,“如果你已经赢得了一切,
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只是为了欣赏我的狼狈?还是说……你害怕了?
害怕我找到能彻底揭穿你的证据?”听到“证据”二字,他眼底那抹平静似乎波动了一下,
虽然转瞬即逝,但我捕捉到了。他有所顾忌!这个U盘,或者别的什么我还没找到的东西,
对他有威胁!“害怕?”他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
我是来给你最后一个忠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如同耳语,
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离开这座城市。忘记你是‘周维’。否则……”他顿了顿,
目光像两把淬冰的匕首,直刺向我。“下一次,就不会只是在河里找到你那么简单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此刻的狼狈和绝望刻印下来,
然后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我浑身脱力,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窒息。
他不仅窃取了我的人生,还要从我这里,夺走我作为“周维”的意志和灵魂。劝降。威胁。
他给了我一条看似生路的绝路。我颤抖着手,
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冰冷的、带着女儿祝福的U盘。绿色的应急灯下,它沉默着,
仿佛蕴含着最后的希望,也仿佛承载着致命的诅咒。他说我是迷路的孤魂,是时间的回声。
但掌心的伤口在疼,U盘的棱角硌在手里。我的愤怒,我的不甘,
我对家人撕心裂肺的思念……这些,难道也是假的吗?不。我紧紧攥住U盘,
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里。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无论你来自哪里。你想让我消失?
我偏要存在下去。第四章:绝望解码废墟的死寂中,我紧握着那个冰冷的U盘,
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冒牌货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带着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我拿到了东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不能待了!我必须立刻离开!
我强迫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全身的酸痛和掌心的刺痛,像惊弓之鸟一样,
沿着来时的维修通道仓皇逃离。每一步都觉得阴影中有眼睛在注视,
每一次风声都像是追兵的脚步。我不敢回之前的藏身点,那可能早已暴露。
我在城市边缘找到一家最破旧、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黑网吧。烟雾缭绕,键盘油腻,
充斥着青少年游戏的叫骂声。这里,是数字世界的下水道,也是我此刻唯一的避难所。
找了个最角落的机位,我深吸一口气,将U盘插入了接口。电脑识别了硬件。弹出来的,
果然不是普通的文件目录。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界面出现在屏幕上,
背景是深邃的星空图。正中,只有一个输入框在闪烁,
下面是一行小字:请输入“真理之钥”真理之钥……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密码。这是我和陈启明教授之间,一个近乎玩笑的约定。
源于我们多年前共同痴迷的一个非主流物理理论,我们将该理论的核心思想,
凝练成了一串由希腊字母、数学符号和物理常数混合的、绝无可能被暴力破解的密码。
我们戏称它为“真理之钥”,约定除非涉及打败性发现或生死攸关,绝不动用。这U盘,
是我当年为了存放一些极其私密、关于那个理论的手稿和推演而加密的,
后来因为理论走入死胡同,我自己都快把它忘了。冒牌货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这甚至不是林薇或任何同事知道的事情!这属于我和陈教授之间,
那个真正的、不为人知的“周维”!难道陈教授也……不,不可能!
老师他……纷乱的思绪被紧迫的时间打断。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
回忆着那串复杂无比的密码。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击,每一个字符都承载着沉重的希望。
回车。屏幕暗了下去,随即,星空背景如同幕布般拉开,真正的文件列表终于显现!
里面没有我期待的、与家人其乐融融的照片或视频。
“回响”项目 - 初始提案绝密个人备忘录 - 最后备份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回响”项目?我从未听说过!观测日志?意识映射?
我颤抖着点开了那个个人备忘录 - 最后备份。这是一个加密的文本文件,
再次输入密码后,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文字,
扑面而来——日期:爆炸前36小时我可能发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回响”项目并非单纯的理论推演,它在背后可能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
不是计算机模拟,是……活体意识层面的干涉。我怀疑陈老师对我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实验室最近异常的能源波动,那些未经我允许出现的陌生数据包……还有我自身,
最近频繁出现的、短暂的“既视感”和记忆碎片,仿佛经历过完全相同的对话和场景。今天,
我偷偷备份了所有核心数据,包括我怀疑被篡改的日志和那个危险的协议残稿。
我必须留下证据。如果我发生了“意外”……后来者,无论你是谁,小心陈启明。
小心“回响”。他们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知识,而是……取代。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却又带来了更深的、更冰冷的黑暗!陈教授!我的导师,
我视为父亲的人!他不仅知情,他甚至可能是主导者?!
“回响”项目……意识映射……取代……难道那个冒牌货,不是什么克隆人或易容高手,
而是……“回响”项目制造出来的、承载了我记忆和意识的……复制体?!
一个被陈教授操控的、更“完美”、更“听话”的周维?!所以他能通过所有身份验证,
因为他从记忆层面,就是“周维”!所以他能骗过林薇,
因为他拥有我们之间所有的私密记忆!所以他知道“真理之钥”,
因为这本就属于“周维”的记忆库!我不是被外人盗窃了人生。
我是被我的“创造者”和我的“备份”,联手……报废了。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
像海啸一样将我吞没。我瘫坐在肮脏的网吧椅子上,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一直寻找的敌人,一直想要揭穿的“冒牌货”,其根源,
竟然指向我最尊敬、最信任的导师!而我赖以证明自己存在的记忆,
恰恰也可能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么,我究竟是谁?是原初的那个周维,
还是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失败的实验副产品?“哐当!”网吧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似乎是垃圾桶被撞倒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嘈杂而沉重的脚步声涌入,
伴随着不耐烦的呵斥:“警察!临时检查!所有人都坐在原位,出示身份证!
”我的心脏骤停!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猛地拔下了U盘,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同时,左手看似无意地一扫,
将旁边半杯没喝完的、黏稠的饮料打翻在自己刚才用过的键盘和鼠标上!“哎呀!
”我发出懊恼的惊呼,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不知谁留下的脏纸巾擦拭,
瞬间将键盘接口和鼠标弄得一团糟,毁灭了最直接的物理操作痕迹。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网吧里的每一个人。是巧合?
还是那个冒牌货,或者……陈教授,动用了他们的影响力?我的心跳如同擂鼓,低着头,
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我看到网管赔着笑脸迎上去,听到警察要求核对身份信息的声音。
我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我悄悄将U盘塞进袜子内侧,
然后模仿着旁边那些熬夜打游戏的青年的样子,瘫在椅子上,假装疲惫地揉着眼睛,
掩盖着脸部的特征。一个警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停在了我旁边那个正在激烈敲击键盘的少年身边。“身份证。”少年嘟囔着,
不情愿地掏出了证件。警察核查了一下,又看了看他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目光随即移开,
落在了我身上。我的呼吸屏住了。
他的视线在我污浊的衣服和慌乱擦拭键盘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皱,
似乎把我当成了弄脏设备后不知所措的邋遢鬼。“你的呢?”他问道,
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厉。“忘……忘带了……”我瑟缩着,模仿着底层混混的语气,
“大哥,通融一下,我就上个网……”警察盯着我,眼神锐利,像是在评估我话语的真实性。
这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他似乎是觉得我不像有什么威胁,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次带上!别找麻烦!”说完,他转身走向下一个区域。
我全身虚脱般松了下来,内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危机暂时解除。但这里不能再待了。
我趁着警察注意力在别处,迅速起身,低着头,混在几个被检查完、骂骂咧咧离开的人中间,
走出了网吧。外面天色已亮,晨光刺眼。我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
却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法律、亲情、师恩……所有我曾坚信的锚点,都已崩断。
我握着口袋里那枚小小的U盘,它此刻重若千钧。里面藏着“回响”的真相,
藏着冒牌货的根源,也可能……藏着我自身的谜底。陈启明……老师……我抬起头,
望向城市中心,省物理研究所的方向。看来,我必须回去,直面那个赋予了我知识,
也可能……亲手制造了这场悲剧的——造物主了。第五章:造物主的告白省物理研究所,
那栋庄严而冰冷的大楼,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我曾无数次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走入其中,
如今,却像一个携带炸弹的恐怖分子,走向最终的审判。我没有选择常规路径。
陈教授在研究所经营多年,眼线众多,正面接触无异于自投罗网。我绕到大楼背面,
那里有一条运送实验废弃物的狭窄通道,监控探头年久失修,
是我和几个老资历后勤人员心照不宣的“秘密捷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味和消毒水气息。我压低帽檐,凭着记忆在迷宫般的后勤通道里穿行,
避开早起的工作人员。心跳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与远处大型设备低沉的嗡鸣形成诡异的重奏。
我的目标很明确——陈教授位于顶层的私人办公室。那里与其说是办公室,
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实验室和书房,承载了我们无数次的彻夜长谈和思想碰撞。终于,
我来到了那扇熟悉的、包着厚实隔音皮革的木门前。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陈教授最爱的普洱茶的陈香。他像是在等着谁。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惧与愤怒,轻轻推开了门。陈启明教授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
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毛衣,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
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你来了。”他开口,
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了然的疲惫。他知道我会来。我反手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古董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老师。
”我吐出这两个字,感觉喉咙干涩发紧。他这才缓缓转过椅子,面对我。
他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却依旧锐利,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我狼狈不堪的身影。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复杂情绪。“坐吧,周维。”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我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从牙缝里挤出我的质问:“‘回响’项目……意识映射……那个取代我的‘东西’……老师,
我需要一个解释。”陈教授沉默地看着我,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口气,
仿佛叹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我没有想‘取代’你,周维。”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
“我只是……想‘保存’你。”“保存?”我几乎要笑出来,声音因愤怒而尖利,
“用另一个活生生的、窃取我人生的复制体来‘保存’我?!这就是你对待得意门生的方式?
!”“复制体?不,你理解错了。”陈教授摇了摇头,目光穿透我,
仿佛望向某个遥远的时空,“‘回响’项目的核心,从来不是复制,而是……转移。”转移?
这个词像一把重锤,敲得我耳中嗡嗡作响。“你的身体,周维,”陈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在三个月前的例行体检中,就已经查出了‘格利曼综合症’,
一种侵袭神经系统的、无法治愈的绝症。病程迅猛,最多还有半年,
你的意识就会随着神经元的彻底坏死而消散。
”格利曼综合症……绝症……我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踉跄了一下,
扶住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站稳。这段记忆……是空白的!我完全不记得!
“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都失败了。”陈教授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
“‘回响’项目,那个我们曾经探讨过的、关于意识独立性与载体分离的疯狂设想,
成了唯一可能拯救你的……稻草。”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前,
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份厚厚的、封面印着“绝密”的文件,推到我面前。“我们成功了,
但也失败了。”他苦笑着,“我们成功地将你的意识、你的记忆、你的一切,
从那个正在死去的躯壳中,
近乎完美地提取并转移到了一个通过生物工程和纳米技术培育的、健康的‘容器’里。
—意识连续性转移协议 - 代号:回响 (Subject: Zhou Wei)。
下面,是两张并排的头部扫描图。一张标注着“源体末期病变”,
另一张标注着“容器意识稳定”。那个“容器”的脸……和现在的我,以及那个冒牌货,
一模一样。“他……不是冒牌货?”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是你,周维。
”陈教授的目光锐利如刀,“是承载了你全部意识、摆脱了病痛折磨的、延续下去的‘你’。
而你现在所在的这个身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那条在废墟中被玻璃划破、刚刚结痂的伤口上。
“……是那个本该已经失去意识、等待生理性死亡的,‘源体’。”我猛地抬起自己的手,
看着那道清晰的伤口。所以,我能感到疼痛,
我会流血……因为这本就是我原来的、正在死去的身體?!那个“冒牌货”,
才是意识转移成功的、“真正”的周维?!那我是谁?
一个本该消失的、残留的……幽灵意识?!“不……不可能!”我崩溃地大喊,
“如果他是成功的‘我’,为什么会有独立的行动?为什么他会排斥我?
甚至……想让我消失?!”“这就是我们失败的地方。
”陈教授的脸上浮现出深刻的痛苦和困惑,
“我们低估了意识与原生躯壳之间那无法解释的、如同量子纠缠般的深层联结。
当‘容器’中的意识被激活,原本在‘源体’中应该自然消散的残余意识,非但没有消失,
反而……被某种力量重新锚定,苏醒了。”他指向我:“你,就是那个本应归于虚无的,
‘昨日之我’。”“而容器中的‘你’,在适应新身体、回归社会的过程中,
逐渐将你这个‘残余信号’视为系统错误,视为对他存在唯一性的威胁。他的排斥,
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能的自我防卫。
”自我防卫……所以他要抹去我,就像身体会排斥移植的器官,
错误的代码……我所经历的一切追杀、否定、社会性死亡……都只是我这个“过去的幽灵”,
在对抗那个“未来的我”为了生存而发起的……本能清理?巨大的荒谬感和虚无感将我吞没。
我没有敌人,我唯一的敌人,是我自己对“存在”的贪婪。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我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告诉你什么?
”陈教授反问道,眼中充满了无奈,“告诉你,你只是一个注定要消失的残影?告诉你,
你挣扎求生的每一步,都是在阻碍‘真正’的你自己获得新生?这难道不是更残忍吗?
”他走到我面前,苍老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重若千钧。“周维,接受吧。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的知识,你的记忆,
你对家人的爱……都已经由‘他’完美地继承和延续。你放手,就是‘周维’这个存在,
能获得的最好结局。”“看看他们,”他指向窗外,
仿佛能看见那个正在享用早餐的“幸福家庭”,“林薇很幸福,孩子们很快乐。
‘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你难道忍心,去打碎这份用你的‘牺牲’换来的平静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城市阳光普照,一片祥和。是啊,如果“我”依然存在,
只是换了一个更健康的身体,继续爱着我的家人,从事着我热爱的事业……那么,
我这个旧日的阴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逻辑上,无懈可击。情感上,万箭穿心。
我所执着的一切,我的愤怒,我的不甘,我拼死找到的证据……最终指向的,
竟是我自身不该存在的原罪。我缓缓低下头,
看着自己这双会受伤、会疼痛、正在一步步走向既定死亡的手。所以,
我该安静地走进那个良夜了吗?为了“我”的延续,欣然赴死?
就在我的意志即将在这残酷的“真理”面前瓦解时,一个被忽略的、尖锐的细节,
猛地刺破迷雾,在我脑中炸响——那个微笑!在社区公园里,那个“周维”看向藏身的我时,
露出的那个……洞悉一切、带着嘲讽和怜悯的微笑!如果他只是出于存在本能而排斥我,
他的眼神应该是冷漠、警惕,甚至是厌恶的。
但那个微笑……那不是看待一个“系统错误”或“残余信号”的眼神。
那是……猎手看待掉入陷阱的猎物的眼神!一种居高临下的、充满掌控感的……享受!
我的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陈教授那双看似充满悲悯的眼睛。
“不对……”我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洞察而变得沙哑冰冷,“老师,你在撒谎。
”“或者说……你也被骗了。”陈教授脸上的悲悯瞬间凝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
“如果他只是继承了‘我’的意识,他怎么会知道‘真理之钥’?
那是在‘回响’项目陷入停滞、我身患绝症之后,我才和你单独探讨出的密码!
一个转移后的意识,怎么可能拥有转移之后才产生的记忆?!”我向前一步,逼视着他,
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冰块:“除非……所谓的‘意识转移’根本不存在!”“除非,
那个‘容器’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转移过去的‘我’……”“……而是,
模仿了我的思维、甚至……知道我身患绝症这个秘密的……”“……彻头彻尾的……冒充者!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古董座钟的滴答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鸣响。
陈教授脸上的从容和悲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困惑和……一丝隐隐恐惧的苍白。他看着我,
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昨日之我”。真相,似乎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黑暗。
第六章:微笑的裂痕“冒充者……”这个词在陈教授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了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
他脸上的从容和那种掌控一切的悲悯瞬间碎裂,被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
以及一丝被愚弄的愤怒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看透无数物理奥秘的眼睛,
此刻却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迷雾。“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
“意识映射的神经信号耦合率达到了99.7%,
记忆回溯吻合度超过98%……这怎么可能……是冒充?”“数据可以伪造,老师!
”我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逻辑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果他能完美读取我的记忆,
他自然能‘表演’出让你信服的耦合率和吻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