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盲女，独居后，却不知道家里早已住进一个杀人犯。他观察我三天，
觉得这个盲女“有趣得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直到他想打破这份平静，发出那细微的声音。
他轻声嗤笑：“喂，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后来他为我做饭、读报、赶走骚扰我的亲戚。
我在警局做笔录时平静地说：“他杀过人，却又为我种满院向日葵。”“所以警察先生，
你告诉我，我是该厌恶他，还是该在午夜梦回时，想念他手心的温度？”---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黎栀摸索着关上客厅的窗户，
指尖沾上冰凉的雨水。她不喜欢这样的雨夜，湿漉漉的，空气中的粘稠感让人心慌，闷闷的，
好像把她包裹在一个小世界里。她完全不知道，就在半个小时前，
一个男人用一把匕首割开了另一个男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随着这场暴雨一起，被冲刷进城市肮脏的下水道。她更不知道，那个男人，
此刻就站在她的客厅里，离她不过五步的距离。沈拓站在那里，
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少女，浑身湿透，衣服紧贴着精悍的身躯，
往下滴着混着淡淡血色的水。他就站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刀。刚刚杀得那个人，挣扎之际，
竟伤到他，若不是怕有人路过，他也不会随便钻进这个盲女的家。黎栀转过身，
空洞的双眼望向他的方向，却又像是穿透了他，落在虚无的某处。“好像……有点冷。
”她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带着点柔软的鼻音。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毛衣，赤着脚，
走向沙发的方向，脚步有些迟疑，但路线准确。沈拓屏住呼吸，肌肉紧绷，
随时准备在她发出惊叫前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但她没有。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她只是准确地绕过茶几，
在沙发扶手上摸索到她的盲杖，然后握着它，慢慢走向厨房，大概是去倒水。
沈拓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原来是个瞎子。有趣。他杀了人，受了伤，慌不择路，翻进这个一楼带小院的公寓阳台，
没想到里面有人。更没想到，是个这样的……小瞎子。他看着她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
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先用盲杖探一下，再落脚。那样子，又笨又倔。像什么呢？沈拓眯起眼，
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池塘边看到的一只翻不过身的乌龟，四脚朝天，徒劳地挣扎，
却又固执地不肯放弃。他决定留下来。至少，暂时。这里很隐蔽，警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而且，他需要个地方养伤，更何况，他从不杀无辜的人。黎栀放下水杯，在沙发上坐下，
抱起一个柔软的抱枕，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总觉得今晚有些不一样。空气里，
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还有一种……陌生的气息。
她皱了皱鼻子，是错觉吗？大概是雨天带来的敏感吧。“小黄？你在吗？”她轻声开口，
却并没有得到狗狗的回应。小黄？不会是刚才路边被车撞死的狗吧？沈拓挑眉，
站在客厅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无意识蜷缩起来的脚趾。她很安静，
安静得像一幅被遗忘的画。像猫。一连几天，相安无事。黎栀的生活很规律。早起，做早餐，
听新闻，午睡，下午则会坐在窗边，感受阳光，有事也会用手指“阅读”盲文书籍。
她几乎不发出大的声响，存在感低得可怜。沈拓则像个幽灵，跟在她的身后，
偷吃她做的食物，偷喝她烧的水。黎栀有时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己做的饭每次还没吃几口，
只要她离开一会，再回来，就一点不剩了。大概是小黄回来了吧，它总是那么贪吃。
沈拓的视线落在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她大概十四五岁，
眼睛明亮有神，依偎在一对笑容温和的中年男女身边。那是她的父母。沈拓知道，
资料上写着，死于三年前的一场入室抢劫，她也在那场变故中失去了视力。
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沈拓看着照片上那对幸福的夫妻，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手上沾的血不少，不在乎多这一两条人命是否得以昭雪。他甚至恶劣地想，
如果这小瞎子知道，此刻和她共处一室的人，手上就握着不止一条人命，会是什么表情？
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吗？这天下午，意外发生了。黎栀在厨房摸索着切水果时，
刀尖不小心划过了指尖。她“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手。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抽气声。她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不是她发出的声音。这屋子里，真的有别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黎栀心脏狂跳，慌乱的去抓盲杖。是谁？小偷？流浪汉？还是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她父母惨死的那晚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黑暗，血腥，绝望。不行，不能慌。
她现在是瞎子。一个瞎子，在明知道有陌生人在场的情况下，
最直接的反应应该是恐惧和呼叫。所以，她不能这么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没有立刻伤害她，意味着他可能也有所顾忌，或者……他另有所图。她不能激怒他，
不能让他发现。黎栀稳住颤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水果刀，摸索着找到水龙头，
冲洗指尖的伤口。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她过快的心跳。很有可能，那人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今天却出声了。她听到了，他知道她听到了，所以，
她该怎么做？她记得药箱放在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她慢慢走出厨房，
方向准确无误地走向电视柜。蹲下身，拉开抽屉，里面是各种常备药品。
她准确地摸到了一瓶碘伏，一包棉签，还有一卷纱布。然后，她站起身，
面向刚才那声抽气声传来的方向。她朝着那片阴影，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小黄？是你回来了吗？我，我好像听到声音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给你包扎。”阴影里，沈拓眉梢微挑。还不算笨。小骗子。他还以为她会害怕，会逃跑。
他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黎栀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她抿了抿唇，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
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安抚：“小黄，你不想我吗？我很担心你。
”她的手伸过来，在抖，轻微到根本察觉不到。沈拓有些期待，她会摸他的手吗？
一寸……两寸……黎栀很紧张，她知道不是小黄，只要她碰到那人的手，她就完了。
沈拓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嗤笑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随后勾起唇，
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盯着面前的女孩。他很好奇，她会怎么做。惊恐的推开他，
尖叫……哭泣……求饶？一秒……两秒……三秒……黎栀感觉到手中骨节分明的触感，
吞了吞口水。不能哭……不能慌……不要怕……她颤抖着手，轻柔的撕开一层纱布，
一层一层的，认真的缠在沈拓骨节分明的手上。她在做什么？沈拓勾起的唇放了下来，
蹙着眉看着眼前为他包扎的少女，尽管他的手上并没有伤。“你还真是有意思。
”他没忍住感叹道。很久没有人，能让他这么真心的笑出来了。他终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鼓点般敲打黎栀的心脏。
她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瞬间将她笼罩。压迫感十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握紧了手里的纱布。“手。”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就那样透过她的耳膜。黎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处理她手上的伤。
她强迫自己放松，凭着感觉和对声音位置的判断，伸出手去。
她的指尖先是碰到了他结实的小臂，皮肤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她的手指很凉，
沈拓的身体僵了一下。女人的指尖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握住她的手，
撕开从茶几上拿的创口贴，贴在她的手上。黎栀屏住呼吸，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一个擅闯自己家的人，不偷东西，不杀人，反而要给她处理伤口。
他到底在想什么？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沈拓低头看着她。
她离他很近，他能看清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尖，
以及那双虽然空洞却依然形状美好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动。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像是茉莉花的香气，混合着药水的味道，
钻进他的鼻腔。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行了，我饿了，买菜没？”说的理所当然，
只字不提为什么他会在她家。莫名其妙，理所当然。相比较害怕慌乱，黎栀现在更无语，
更疑惑。沈拓看着她有些怔愣的表情，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忽然消散了。“喂，理我，
小瞎子。”“冰箱里。”从那天起，他们间的关系变得诡异了起来。
沈拓直接大摇大摆的在黎栀家晃。他会出现在客厅，坐在离她最近的沙发上，沉默地盯着她。
他会吃她放在冰箱里的食物，用她的厨房，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而黎栀，
则继续扮演着一个温顺、无害、甚至有些迟钝的盲女。她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从不主动询问他的来历、姓名，也不会试图去拒绝他要帮忙做饭洗衣服的好意。“小黄呢？
你有没有见到家里有只狗，我很久没见过它了。”她没忍住问，
小黄是父母留给她的最后的朋友了。“……”沈拓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上一脸担忧的黎栀，
沉默片刻开口，“在它的狗窝待着呢。”“那为什么没有听到它的声音？”“太吵了，
我把它的嘴封住了。”“……”“我想摸摸它，可以抱着我摸一下吗？
”沈拓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他现在上哪去找条狗给她摸。“不行吗？
”黎栀有些着急的催促道。“行。”沈拓蹲下身，将头伸到黎栀手前，
抓着黎栀的手就往自己的头上放。黎栀一愣，下意识揉了揉手下毛绒绒的头发，抿了抿唇，
沉默了许久没说话，只无声留下行泪。“哎呀行了，不就是一只狗吗？
大不了我晚上偷偷出去，给你买一只。”沈拓见黎栀这样，没来由的既烦躁又慌乱，
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好像泪擦完了，她就不会伤心了一样。
偏偏面前的少女听了他的话越哭越厉害，沈拓帮她胡乱擦泪的手都沾湿了，
蹭的她一脸的泪水。不知过了多久，黎栀才接受小黄已经去世的事实。而沈拓，
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只狗，放在黎栀身边养，还起了个名字叫小光。小光很聪明，
沈拓不在时，它就会安静的窝在黎栀身旁，出门时也会警惕一些带有目的的人靠近黎栀。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被打破了。黎栀的姨妈和表妹不请自来。听到门铃声时，
黎栀正在窗边“看”书，而沈拓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黎栀明显感觉到沈拓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栀栀，开门！是我们！
”姨妈王桂芳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惯有的趾高气扬。黎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能让姨妈她们进来，她不知道现在的沈拓要是被发现会做什么。她迅速转向沈拓的方向，
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和恳求，无声地用口型说：“求你，躲起来。”沈拓眯着眼看着她，
眼神莫测。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甚至……但他看着黎栀那张罕见失措的脸时，
最终还是动了，悄无声息的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黎栀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
才摸索着去开门。“哎呀怎么这么慢！”王桂芳挤进来，后面跟着她打扮时髦的女儿刘晓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