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我为他魂飞魄散。却在死亡前,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将我的气息渡入他体内,
冒充了他的救命恩人。百年后,我自魔渊归来,成了他势不两立的魔尊。
看着他依旧将那个窃贼护在身后。这场戏,该由我来唱了。1仙魔大会,
依旧是那副令人生厌的仙气缭绕。我的目光越过那些紧绷的面孔,直直钉在高台之上。凌尘。
百年了,我的好师兄,你这副清冷孤高的皮囊,真是半分未改。而他身侧,
那个正微微依偎着他的藕荷色身影,刺痛了我早已死寂的心脏。素雪。就是她,
偷走了我用命换来的一切。黑袍卷着凛冽魔息,我踏空而来。脚下玉砖瞬间覆上寒霜,
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我很满意这效果。
凌尘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素雪往身后护得更紧了些。那个保护的姿态,像一根锋利的冰锥,
瞬间凿开了我封存的记忆。那一日的诛仙崖。我燃烧所有,替他挡下寂灭魔尊的致命一击。
仙体崩碎,神魂飞散。视野彻底黑掉之前,我看见躲在巨石后、毫发无伤的她,
扑到了意识已经模糊的凌尘身边。然后,我亲眼看着,她将我那尚未彻底湮灭的本源气息,
混合着她自己微薄的仙力,强行渡入了凌尘体内!他虚弱地睁开眼,
感受到那熟悉的救命气息,正从她身上传来。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哑声说:“素雪……是你……救了我?”她哭着投入他怀中:“尘哥哥,
你没事就好……刚才太可怕了,云舒师姐她……我亲眼看到她被魔气击中,
就、就消散了……”战场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我这个“不幸战死”的师妹,
成了他悲痛中一个模糊的背景。而他全部的庆幸与感激,
都落在了那个守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呵呵……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我清醒。
凌尘看向我的眼神,只有全然的陌生的冰冷审视。他认不出我。他怎么会认出我呢?
在他心里,百年前救他、爱他的,从来都是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而我,
只是个运气不好、死在战场上的普通同门。我缓缓勾起唇角,
属于魔尊墨渊的邪肆笑容在脸上绽开。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碾过每一个人的耳膜:“久闻凌尘仙君风采……”我刻意停顿,目光如刀,
刮过他和他身后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本尊今日,特来讨教。”凌尘,你护着的,
是个彻头彻尾的窃贼。而我,来收回我的一切了。2他持剑与我相对,
眼神里全是戒备与陌生。真好,我要的就是他的陌生。唯有在他最熟悉的剑招里,
埋下最尖锐的疑影。这比杀了他,更有趣。凌尘的剑,名为“霜华”,
出鞘时带着清冽的仙光,一如他这个人,冰冷,好看,却也伤人。他持剑而立,
眉宇间是面对邪魔的凛然:“魔尊,请。”请?我几乎要笑出声。百年前,
我连近他身三步都会脸红。如今,倒是能得他一句“请”了。我没有动用魔兵,
只是抬起了手。指尖缭绕的魔气化作一道凝实的黑影,迎上了他的霜华剑。“铮——!
”金石交鸣之声炸响。但下一刻,我手腕一翻,那道黑影竟如灵蛇般缠绕上他的剑身,
用的不是什么魔功,而是……他无比熟悉的、属于云舒的“流云引”手法!
只是原本缥缈的仙气,被至阴的魔气所取代。凌尘瞳孔骤然一缩,剑势明显一滞。
就是这一滞。我如影随形,指尖的黑影瞬间散开,复又凝聚,点向他周身大穴,路数诡谲,
偏偏又带着一丝“落雨飞花”剑诀的影子。那是他当年,亲手教给云舒的。
他格挡得愈发狼狈,眼神里的惊疑几乎要满溢出来。“仙君这护人之道,
百年来却是毫无长进。”我开口,带着冰冷的嘲讽。
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台下那个紧张得快要站不住的藕荷色身影。“可惜你不知道,
真正的珍宝,早已碎于眼前。如今护着的,不过是个……”“尘哥哥小心!
”素雪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哭腔打断了我的话:“这魔头诡计多端,他在乱你心神!
”凌尘猛地回神,剑光大盛,试图逼退我。蠢货。她越是惊慌,便越是证明她心里有鬼。
我嗤笑一声,失了所有戏耍的兴致。周身魔气轰然爆发,如巨浪拍岸,
直接将他的剑势连同人一起狠狠震开!他踉跄后退数步,以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片骇然。我拂了拂衣袖,仿佛掸去什么灰尘。“无趣。
”留下这两个字,我转身,魔气裹挟着麾下众人,消失在滚滚黑云之中。不必回头,
我也能感受到,凌尘那的探究目光,正死死钉在我的背上。疑心的种子,已经种下。凌尘,
好好品味这份熟悉又陌生的恐惧吧。这,只是开始。3魔宫深处,万籁俱寂。
殿内映照不出人影的黑曜石壁前,我正盘膝而坐。我摊开掌心,一支玉簪静静躺着。
材质普通,样式素雅,是仙界最不起眼的那种。可它曾绾过云舒的青丝,
陪她度过无数个清修晨昏。指尖触到那温凉的玉质,百年前的心悸仿佛穿越时空,
再次击中这具魔躯。那时,送我这支簪子的人,眼里有光,说着“师妹戴着甚好”。蠢。
既是骂他,也是骂过去的自己。“云舒……”二字低喃出口,带着我自己都厌恶的沙哑。
这名字像一道封印,每次触碰,都扯得神魂深处隐隐作痛。“他们,不配你当年的付出。
”无论是他那轻易被蒙蔽的信任,还是素雪那卑劣的窃取,
都玷污了那份以生命为代价的赤诚。这念头如同毒焰,灼烧着我,支撑着我从魔渊爬回。
九重天上,凌霄殿内。“陛下,魔尊墨渊,来历绝非寻常。”凌尘的声音打破沉寂,
他微蹙着眉,试图驱散脑海中那诡谲熟悉的招式:“其气息与百年前诛仙崖下,
那株伴随寂灭魔尊一同陨落的至阴魔莲同源。”天帝指节轻叩御座:“魔莲?据古籍载,
其有聚残魂、塑魔躯之能。”“若他真是魔莲化身,修为确实深不可测。”凌尘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执拗:“不止于此。”“臣怀疑,
他与百年前陨落的云舒师妹或有关联。”“请陛下准许天机阁,彻查墨渊根底,
以及云舒师妹当年陨落的细节。”他终究,还是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
和如今的魔尊联系在了一起。尽管,方向错得离谱。天帝沉吟片刻,准奏。天机阁内,
星盘流转。白发长老看着关于墨渊的寥寥讯息,以及“云舒”这个名字,眉头深锁。几日后,
我在魔宫王座之上,得到了这条消息。我摩挲着玉簪,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的弧度。查吧。
最好查个水落石出。我等着你们,亲手把那份迟来的悔恨与绝望,捧到我面前。
4凌尘仙君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在梦里,
那双属于云舒的、在魂飞魄散前死死望着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都要清晰。
那里面盛满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溺毙。而魔尊墨渊那双带着讥诮的妖异眼眸,
竟与这绝望的眼神诡异地交织,在他识海里反复冲撞。一种被愚弄了百年的恐慌,
正从他的脑海中滋生。清晨,素雪仙子照例端来凝神的仙露,
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关切:“尘哥哥,你脸色不好,可是昨夜又未曾安眠?
”凌尘没有立刻去接那盏琉璃盏,他的目光落在素雪脸上,
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审度。他开口,声音因梦魇而有些沙哑:“素雪,
当年在诛仙崖,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救下我的?
”素雪端着琉璃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紧,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瞬间的僵硬,
并未逃过凌尘此刻异常敏锐的感知。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
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弱:“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魔气肆虐,
天地失色,我……我吓得魂不附体,许多细节都模糊了。”“只记得一心想着要救你,
拼尽所有将仙力渡给你。”“幸好,上天垂怜,你醒了过来。”“记不清了?
”凌尘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却让素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抬起眼,
眸中迅速氤氲出水汽,楚楚可怜:“尘哥哥,你是不信我么?
”“是不是因为那个魔头前日胡言乱语,你便疑心我了?”“我与你百年相伴,我的心意,
你难道不知……”“够了。”凌尘打断她,心底那阵莫名的烦躁更甚。他起身,
宽大的衣袖拂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我出去静一静。”他没有再看素雪那瞬间煞白的脸,
上面还有将落未落的泪珠,便径直走出了殿门。殿内,素雪看着凌尘离开的背影,
脸上的哀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与狠厉。他起疑了!因为那个该死的魔尊!
“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素雪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她不知道的是,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被我透过悬浮在仙宫外侧的一缕几乎无形的魔息“看”到了。
5没过几日,一些流言在仙界悄然蔓延开来。“听说了吗?
魔尊墨渊最擅蛊惑人心之术……”“连凌尘仙君都着了他的道,近日心性大变,
对素雪仙子都冷淡了许多……”“此魔不除,仙界危矣!”我听着这些流言,
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有趣。真是狗急跳墙,手段依旧如此上不得台面。素雪,
你就只会这些吗?百年前是窃取,百年后是污蔑。你甚至不敢堂堂正正与我对峙,
只敢在背后玩弄这些阴私勾当。很快,安插在仙界边缘的魔影卫回报了更精彩的一幕。
素雪“恰好”在凌尘于云海之畔静思时,“无意”间找到了他。透过魔影卫模糊的视野,
我“看”到她泪光盈盈,眼中“真挚”的担忧。“尘哥哥,我知道你近来心烦。
”“都怪我不好,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你这样的。”“我好担心你,
那魔尊墨渊出现得蹊跷,手段诡异,我怕……我怕他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邪术,
影响了你的心神,让你……让你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若真是如此,我便是拼却性命,
也要请天帝陛下为你驱除邪魔!”好一招以退为进,祸水东引!她将他的怀疑、他的反常,
全都归咎于我的“蛊惑”。凌尘,你若真信了这套说辞,那你这仙君,也做到头了。
凌尘背对着她,望着翻涌的云海,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反驳。这沉默,
比任何言语都更让素雪心慌。他动摇了。即便只有一丝,也证明他并非全然无感。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浇灌它的,往往是当事人自己的恐惧与猜忌。良久,凌尘终于开口,
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自有分寸。”他没有接受她的“关怀”,也没有斥责她的“多疑”。
但他随后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魔界边界而去的方向,
却清楚地表明了他的“分寸”是什么。他来了。来找我。我挥退魔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