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沉甸甸地压在鼻端,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肺里塞进一块粗糙的冰。这里是市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
金属的冰冷与死亡的寂静在此交织。头顶的LED无影灯惨白无情,
将不锈钢解剖台映照得如同手术刀锋般锐利,也照亮了台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
第七个了。白布勾勒出底下人体的轮廓,僵硬,沉默,带着死亡特有的、无法模仿的重量感。
我,林默,站在台前,手指悬停在白布边缘,
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方渗透出来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寒意。这寒意比空调的冷风更刺骨,
直往骨头缝里钻。解剖室里只有通风系统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某种来自异界的背景噪音。
“林法医,”助手小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报告整理好了,放您桌上了。”“嗯。”我应了一声,没回头。
目光依旧锁在那片纯白之下。声音出口,才发觉有些干涩。小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我侧后方,保持着一点距离,
目光也落在那白布上,脸上混杂着疲惫和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又是……同样的手法?
太阳穴?”他压低声音问。我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
面容在死后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皮肤失去了所有血色,呈现出一种蜡像般的质感。
她生前应该很漂亮。致命伤清晰可见——右侧太阳穴附近,
一个边缘因高温灼烧而微微内卷的圆形弹孔,黑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
像一枚残酷的勋章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位置、角度,与前六起案件几乎分毫不差。
同样的精准,同样的冷酷高效。“嗯。”我再次应道,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落在死者冰冷的手腕上。例行公事般的触诊,脉搏自然早已沉寂,皮肤冰冷滑腻,
如同浸过水的玉石。就在我的指腹离开皮肤的瞬间,异变陡生。就在那弹孔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深海中的萤火虫,倏然亮起。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仿佛拥有生命般在创口内部轻轻脉动。只有我能看见。
这是自我在这具同样名为林默的身体里“醒来”后,便如影随形的诅咒——或者说,馈赠。
它像一枚无声的邀请函。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止。空气凝固了,
解剖室里似乎只剩下那点幽蓝光芒和我胸腔里骤然擂鼓般的心跳。视线被牢牢钉在那点上,
一股冰冷的吸力从指尖蔓延开,瞬间攫住了我的意识。视野猛地沉陷、旋转!
不再是冰冷明亮的解剖室。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扭曲,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视野剧烈地摇晃着,如同手持摄像机拍摄的镜头。我看到了——不,
是死者最后看到的——模糊晃动的地面,是廉价瓷砖冰冷的反光。视角在颠簸,她在移动?
不,更像是被粗暴地拖拽着前进。粗糙的水泥墙壁在视野边缘飞速掠过,留下模糊的灰影。
粗重的喘息声灌满双耳,分不清是她的恐惧,还是施暴者的兴奋,亦或两者混合的绝望交响。
视角猛地被抬高、固定!一张脸孔粗暴地占据了整个视野。一张被深色头套完全蒙住的脸,
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非人的、纯粹冰冷的凶光,
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入灵魂深处。没有愤怒,没有犹豫,
只有一种执行程序的机械般精准的残酷。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死死地锁定了我——或者说,锁定了死者意识最后聚焦的所在。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
瞬间淹没了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死者那一刻的绝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
血液冻结,思维一片空白。那是纯粹的、面对终极毁灭的本能战栗。然后,那个蒙面人动了。
他抬起手。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稳稳地握住一把手枪。
冰冷的金属枪身即使在昏暗中也反射着微光。枪口被缓慢、稳定地举起,
越过我的视野死者的视野,指向——指向旁边!那里,
立着一面落满灰尘、布满裂纹的廉价穿衣镜。镜面浑浊,映照出模糊晃动的景象。镜子里,
清晰地映照出蒙面人举枪瞄准的侧影。他的手臂绷直,枪口稳定得如同焊死在半空。那姿态,
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上的插图,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仪式感。我的目光,
或者说死者最后的目光,被那面镜子死死攫住。镜面反光里,
枪口对准的……是镜中影像的太阳穴位置。但我的全部注意力,
却被镜面映出的、站在蒙面人侧后方的另一张模糊人脸牢牢吸引。那是一个男人的侧脸轮廓。
镜面污浊,裂纹扭曲了影像,但那张脸的线条——那下颌的弧度,那鼻梁的起伏,
那眉骨到太阳穴的熟悉走向……嗡——!仿佛有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我的头颅!
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发出无声的尖啸!
时间、空间、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刹那彻底崩碎!
那张脸……那张在第七名受害者死亡回放影像的镜面反光中惊鸿一瞥的脸……是我!
是我前世的脸!是我在停尸房冰冷的抽屉里躺了不知多久,
法医同事用手术刀一层层解剖、分析过的那张脸!是我在无数个午夜梦回,
对着浴室镜子反复确认身份,最终在一声枪响后彻底归于黑暗的那张脸!是我林默的脸!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我猛地从冰冷的回放深渊中挣脱出来。
身体剧烈地一晃,左手下意识地撑住了解剖台冰冷的边缘,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
解剖室惨白的灯光重新刺入眼帘,消毒水的味道再次涌入鼻腔,真实得令人晕眩。
指尖传来不锈钢台面那坚硬的凉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猛地扭过头,对着旁边的水池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冷汗像无数条冰冷的蚯蚓,
瞬间爬满了我的额头和后背,浸透了单薄的法医制服。“林法医!”小李的声音带着惊惶,
几步冲到我身边,手忙脚乱地扶住我的胳膊,“您怎么了?脸色好差!是不是太累了?
”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眼神在我惨白的脸和冰冷的尸体之间来回扫视。“没…没事。
”我强行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摩擦出来。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残留的幻象——那双蒙面人冰冷的眼睛,
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子,还有镜中那张属于我前世自己的、清晰无误的脸。
那影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有点…低血糖,老毛病了。
”我挣脱小李搀扶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重新站直。
目光却无法控制地再次投向解剖台上的女尸,投向那个致命的太阳穴弹孔。
那幽蓝色的微光已经彻底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那份冰冷的触感,那份灵魂被抽离般的恐惧,
那份看到自己死亡面孔的绝对惊悚,都真实得刻骨铭心。“帮我…把弹头取出来。
”我的声音依旧不稳,但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现在。
要快。”小李愣了一下,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急迫要求弄得有些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用力点头:“好,好!马上!”他立刻转身去准备工具,镊子、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脸会出现在第七名受害者的死亡回放里?在前世的死亡现场?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
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凶手在猎杀重生者?而我,是名单上的下一个?
还是……我早已是名单上的一个?那个镜中的影像,
难道是我自己前世的死亡现场被“记录”下来了?这恐怖的“死亡录像带”能力,它的来源,
它的本质,是否与这跨越两世的连环谋杀有着更深的、更黑暗的联系?
冰冷的金属器械递到了我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上。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将所有翻腾的念头强行压下,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这具冰冷的躯体上。
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弹孔边缘,触碰到坚硬而微小的异物。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感,
那是金属的冰凉与坚硬。动作必须精准,不能破坏任何细微的痕迹。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是在雷区行走。终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一枚严重变形的、带着暗红色血迹和烧灼痕迹的弹头,被稳稳地夹了出来。
它躺在不锈钢托盘里,在无影灯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冷酷的光。“封装,标记‘7号’。
”我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质感。
目光死死锁住托盘里那枚扭曲的铅芯杀手。就是它,终结了这个年轻的生命,也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通往我前世死亡真相的、布满荆棘的恐怖之门。小李迅速照做,
小心翼翼地将弹头放入专用的证物袋,封好,贴上标签。“走。”我脱下沾血的手套,
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一把抓起旁边挂着的白大褂,“去弹道检验科。”“啊?现在?
”小李有些跟不上节奏。“现在!”我头也不回,脚步已经迈向门口,
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急迫。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问,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那枚小小的弹头,那贯穿七条人命的金属,是揭开这血腥拼图最核心的一块碎片。
我需要答案,立刻,马上!无论那答案通向何方,哪怕是无底的深渊。
---弹道检验科的门被我近乎粗暴地推开,沉重的金属门撞击在门吸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涌进来,
瞬间照亮了里面略显凌乱的工作台和仪器屏幕幽幽的蓝光。老陈,
弹道科那位头发花白、手指关节粗大、一辈子和枪弹痕迹打交道的老技师,正戴着老花镜,
俯身在一台体视显微镜前,全神贯注地调整着焦距。巨响把他惊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
镜片后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惊愕。“老陈!”我的声音冲口而出,
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利和喘息,像高速奔跑后强行压抑的呼吸,“第七个!弹头!
”我几步冲到他的工作台前,将那个封着变型弹头的透明证物袋“啪”地一声拍在台面上。
冰冷的塑料袋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老陈被我这股气势汹汹的架势弄得一愣,
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脸上的不悦更浓了:“林默?你搞什么鬼?火烧屁股了?
”他慢悠悠地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和额角未干的冷汗,
又落在那枚躺在证物袋里的弹头上,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不耐烦,“又是那个?
连环案?”“对!立刻做比对!”我双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和前面六枚!所有数据!
尤其是膛线痕迹、来复线磨损特征、撞击变形模式……所有细节!全部!”老陈没动,
只是眯起他那双阅尽无数弹痕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个突然发病的陌生人。
他拿起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里面那枚扭曲的金属,
又抬头看了看我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你小子……”他慢吞吞地开口,
声音带着浓重的烟嗓和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今天吃错药了?还是那案子真把你逼疯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证物袋,“这玩意儿,刚取出来,连初步清理都没做,
表面还沾着组织残留和污垢,直接上精密仪器?你当我是神仙,能隔空看纹路?”他站起身,
走到旁边一个操作台,拿起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喷壶和几根细长的棉签。“急什么急?
案子是急,但活不能糙!磨刀不误砍柴工懂不懂?
”他一边动作熟练地开始清理弹头表面的附着物,一边絮絮叨叨,“看看你这脸色,
跟死人差不多。破案不是拼命,是拼脑子!再急也得按规矩来,不然出错算谁的?
算你头上还是算我头上?”我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胸口那股灼烧般的急迫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焦虑淹没。
看着他慢条斯理、一丝不苟地用溶剂湿润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弹头上凝固的血迹和污垢,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我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
冰冷的恐惧和那个镜中自己死亡面孔的影像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叠加,几乎要将理智撕裂。
猎杀重生者……下一个是我?还是我已经是其中之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空气里只有老陈擦拭弹头时棉签摩擦金属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以及仪器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这声音在死寂的检验科里被无限放大,
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神经上。终于,老陈将清理干净的弹头放在一块黑色的绒布上。
它失去了血迹的掩盖,露出被巨大冲击力挤压扭曲的金属本质,
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和挤压纹路,
头和弹体结合部那圈清晰的、螺旋状的凹槽纹路——那是枪管内部膛线留下的独特“指纹”。
老陈不再看我,重新戴上老花镜,神情变得专注而凝重,
仿佛进入了一个只有他和金属伤痕存在的世界。他拿起弹头,
稳稳地放入一台连接着高分辨率显示器的比对显微镜的载物台上。仪器发出轻微的启动声。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弹头表面被放大了数十倍的清晰影像。
那些细微的刮擦、撞击凹陷、特别是膛线摩擦留下的独特沟壑,纤毫毕现。他调出数据库,
将前面六起案件提取的弹头电子显微照片一张张调出,并列在同一个屏幕上。
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指在精密旋钮上缓慢而精确地移动着,
屏幕上代表不同弹头特征的图像随之被放大、旋转、叠加……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块并排的屏幕,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时间再次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老陈的眉头越锁越紧,
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不断地切换着对比模式,调整着图像的重合度,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复杂的指令。屏幕上,
代表不同弹头特征的彩色线条和网格线不断闪烁、重合、分离……突然,
他操作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某个区域。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天爷……”一声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的喃喃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老陈猛地转过头,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慢条斯理和不耐烦,
只剩下一种见了鬼般的震骇和绝对的凝重。他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直直地钉在我脸上,
嘴唇微微哆嗦着: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巨大的冲击带来的颤抖。
“这七枚弹头……所有膛线痕迹的匹配度……超过99.8%!
尤其是阳膛线右侧边缘那道极其细微、但贯穿始终的‘V’形豁口磨损……完全一致!
像是同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仿佛说出这个结论本身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它们……全都出自同一把枪!”轰——!
老陈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穿我的耳膜,
狠狠钉进大脑深处。“同一把枪……”声音在空旷的弹道科里回荡,
又迅速被令人窒息的死寂吞没。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冰,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头顶惨白的灯光泼洒下来,将老陈那张写满震骇和难以置信的脸映照得如同石雕,
也将我僵立的身影在地板上拉成一道扭曲、孤寂的黑影。同一把枪。
前世那颗结束我生命的子弹,
今生这七枚夺走他人性命的弹头……都来自同一支握在蒙面人手中的凶器。
冰冷的恐惧不再仅仅是毒蛇缠绕,它瞬间爆开,化作无数尖锐的冰刺,
从心脏向四肢百骸疯狂蔓延、穿刺!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寒意。
猎杀重生者……这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不再是模糊的猜测,
被这冰冷的弹道铁证瞬间浇筑成了坚不可摧的、令人绝望的现实!
“不可能……”老陈还在失神地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工作台上敲击着,
发出空洞的哒哒声,眼神涣散,仿佛整个认知世界都被打败了,“这怎么可能?
越七年时间……七起案子……分散在城南城北……怎么可能……枪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
这……这违背弹道学常识!除非……”他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
那恐惧的对象似乎不再是案件本身,而是某种更庞大、更无法理解的东西。他艰难地转过头,
再次看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探究,有惊疑,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面对非自然现象的悚然。那眼神像针一样刺在我身上。他知道什么?
他感觉到了什么异常?我心头警铃大作,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和质问。不能失控!
现在绝对不能暴露任何异常!我的重生,我的“死亡录像带”能力,任何一丝泄露,
都可能让我成为下一个冰冷的解剖台上的对象!“除非什么?”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
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法医面对异常物证时职业性的冰冷探究。我迎上老陈的目光,
努力让眼神保持稳定,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着肋骨,像一头困兽试图破笼而出。
老陈被我过于冷静的反应弄得又是一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猛地甩了甩头,
像是要把那些荒谬的念头甩出去,重新戴上了那副专业的面具,
但语气里的凝重和那份深埋的困惑却挥之不去。“除非……”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深渊般的谨慎,“除非这支枪在这漫长的七年里,
从未被使用过。或者……被保存在一个绝对恒定、隔绝一切环境变化的地方。
但这……几乎不可能做到。或者……”他再次顿住,
似乎连说出下一个推测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或者,
这些案子……根本就不是按照我们感知的时间顺序发生的?或者……凶手不止一个,
但拥有完全相同的枪,并且在每一次作案后都完美地复制了枪管的磨损?
”他自己都摇了摇头,显然也觉得这个推测更加荒谬绝伦。不是时间顺序?复制磨损?
这些推测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脑中激不起任何涟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些解释都毫无意义。真正的原因,那个镜中倒映的、属于我前世死亡瞬间的影像,
如同鬼魅般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时间与空间被扭曲的证明!
是这把凶器跨越生死界限的恐怖证据!“报告。”我打断了老陈的喃喃自语,声音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我需要详细的弹道比对报告。所有数据,所有显微照片。现在就要。
”我必须拿到最确凿的证据,然后离开这里。老陈眼中那份越来越深的惊疑,
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老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他沉默了几秒钟,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坐回仪器前,
枯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屏幕上复杂的弹道分析软件界面快速闪烁。
打印机在角落发出沉闷的启动声,接着是单调而急促的“唰唰”声。
一张张印满了冰冷数据、高倍显微照片的纸张被吐出来,带着油墨特有的气味。每一张纸,
都像是一份宣告着超自然恐怖的判决书。我僵硬地站在一旁,看着纸张一页页累积。
”的结论……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令人绝望的图景。
猎杀重生者……那把枪是猎人的标志……而我,是猎物名单上的一个?那个镜中的影像,
是猎人刻意留下的标记?还是……我前世死亡的现场,也被某种力量“记录”了下来,